篝火慢慢小了,微弱的火光已經照不亮兩個人的臉了。
觀星看著情況丟了把干草進去,預備丟些新柴進去。
干草被火引燃了,一時間火光大盛,只照著人單邊的臉,鬼魅一般。
虞驚言想,流民和流匪一字之差,實際上差的確實一道天塹。
又該怎么處理?溫寧晝見狀伸伸手,觀星以為他要續柴,放心地把柴遞給了他。
結果這家伙左看右看,末了拿著柴去找虞驚言算賬了:“這不是有干柴么?剛才怎么不給我,還不舍得了?”虞驚言在走神,被他忽然湊近嚇到了,肩膀一抖,心狂跳。
下一秒看清是溫寧晝,確認沒有危險之后,才慢慢平復了過來。
“你干什么?”“嚇到了?”溫寧晝識趣退后了一點兒,給她預留出緩和的空間,“深更半夜還往里面添柴,你要在這里坐一整晚不成?”按道理來說,虞驚言早該睡了——如果沒有碰巧看見溫寧晝,她在跟禾苗商量完事情之后就該就寢了。
但好巧不巧,讓她看見了溫寧晝,又讓她知道了流匪的事,這還怎么睡?遇見溫寧晝就沒好事兒,但不遇見就更糟糕了。
現在大家對大慶還很提防,尤其是前不久黎括來了一次,大家對她更多的是惶恐,大部分事都是不敢跟她說的。
巧婦還難為無米之炊。
很難想象,如果她今天沒有知道這件事,而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決計什么都做不了。
“外頭正在鬧饑荒鬧動亂,怎么睡得著?”虞驚言笑不出來,他沒有往篝火沒有續柴,火還是慢慢熄滅了。
雪地里冷,白雪反著慘白的月光,抬頭看過去,連這點兒可憐的光亮都被蓋住了,厚厚的云壓過來,全壓在了虞驚言的愁容上。
溫寧晝希望她脆弱,越脆弱越好,卻還是被她愁容滿面的樣子激到了。
那是他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虞驚言在北部考慮的,跟他在大慶的時候擔心的事情完全是不一樣的。
溫寧晝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捏了捏自己的兩頰,偏頭——他不理解。
這一次虞驚言的脆弱不是自己假想出來的。
按道理來說,他應該高興,他應該狂喜!但他沒有,他只有深深不安,只有厚重的痛惜,在漫天的黑幕里鋪展開,摻進雪里,洋洋灑灑地沉積在泥土里!就像那一天,虞驚言在東林驚馬的那一天,他從寧游口中,知道了寧焉可要做的一切,那天晚上他深深惶恐,半夜就拿著箭去了東林。
鐵箭開的刃很鋒利,但是單只鐵箭只要不傷在要害上,最多是見血受傷,吃點苦頭而已。
也算是一個警告,給寧焉可,也給虞驚言。
零零星星的借口很多,理由也頗為牽強。
但他不肯承認是自己內心作祟的是他可憐的自尊心。
憑什么!憑什么虞驚言就可以在北部有那么多選擇的權力,憑什么她就算在敵國都可以被人拉攏,憑什么她連和親都是自己選擇的!這種心理在他射出第一箭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那時候他似乎下定了決心要刺傷虞驚言。
直到他看見虞驚言盡力去摸那柄箭,看見她毫不留情地把箭頭插進了馬的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