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朔十三年,冬,厚雪壓屋,皚皚千里,不見人煙,只聽哀嚎。
災年里諸事不宜,虞驚言卻在這一年冬天遠嫁到了敵國北部,嫁給了曾在大慶為質子的北部太子。
兩國聯姻,這一路上顛沛流離是簡單的,可三天兩頭被流民追的,她還是頭一份。
哦——忘了說了,虞驚言不是公主,連個郡主都算不上。
她只是一個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和親這事兒落在她頭上,完全是她自己要求的。
這一路上也沒有人護送,好不容易到了北部的京城常頓,馬車又急停了。
虞驚言掀開半邊簾子,果然看見兩個車夫都靠著馬車捂心口,看樣子是被人踹了。
她家兄弟是武將,但她確實是個嬌小姐,說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不為過。
每每遇見這種情況,都得說一句不妙,小心應對。
道兒正當中,稀稀拉拉站著幾個大漢,推了兩截沒樹皮的枯木擋著路。
禾苗咬牙:“他們好大的膽子,城門腳下也敢攔我們!”花轎被攔得太多了。
虞驚言連忙放下簾子,提防著:“觀星你去問,給他們分些糧食。
看看能不能把人打發了。
”觀星還沒出去,就聽山林傳出來一聲笑:“糧食?一點糧食就想把我們打發走了?”馬車被人從外面掀開了,禾苗和觀星下意識擋在虞驚言前面。
看對方衣裳不像是流民,觀星怒斥:“這是大慶虞家的小姐,來嫁你們太子為妃的,什么人敢這么放肆!”“哦?他太子能娶你為妃,我就不能來搶親。
”溫寧晝在轎門抱臂,故意嗤笑,“你這嬌小姐真有意思,錦衣玉食不要,非要來北部吃苦?”花轎里只有窗戶邊透出來的光,虞驚言坐在花轎里,從溫寧晝兩側透出來的光打在鳳冠上,流光溢彩的反光落在她的臉上,衣裙上。
這個人人高馬大,黑衣玉冠顯得人是溫和的,但眼睛里的銳氣與虞驚言的試探,在空氣中碰了個清脆。
兩個人各懷鬼胎本就心虛,紛紛錯開視線。
虞驚言悄悄把弄亂的衣裙抹齊整:“和親是兩國之事,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決定的。
”確實不是她一個人決定的,但她確實“功不可沒”。
她說想來和親,自家哥哥知道了也是吵的昏天黑地,還是她自己背著哥哥找了皇帝,把這件事敲定了。
溫寧晝看她不承認,也是氣笑了:“我聽說你可是用盡了手段,也要嫁給北部太子。
”北部的人恨大慶,更恨大慶的虞家。
她以虞家大小姐的身份和親北部,誰也不看好。
怎么就她自己上趕著來北部這個地方呢?吃不飽穿不暖,又遠又窮還沒她的親朋好友。
她圖什么呢?虞驚言微笑:“我又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公子怎么就覺得是我手段用盡了呢?”手段沒用盡啊,那可太棒了。
更要防備了。
溫寧晝到底沒往馬車里再走一步:“你這大小姐還是不要藏東藏西的好,我又不是沒去過你們大慶,大慶的女兒郎可不像你這般拘束。
”虞驚言表面沒說話,腦海里卻快速想著這個人。
衣服華貴,去過大慶,在北部京城里還能調動一部分人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