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聽著屋外穿林打葉聲,在暖意盈盈的屋內就著一壺熱茶聊了大半個時辰。
這還是葉傾懷登基以來第一次和賀庭泉單獨聊這么久。兩人從幼時往事聊到賀家,又聊到賀庭泉的禁軍生涯,最后說到了京畿衛和顧海望。
「朕先前偷溜出宮去,在市井聽到流言,說京畿衛在盛京的風評很差,是在京中縱馬傷人、欺辱商販、花街鬧事的慣犯。此事舅舅可有耳聞?」
「確有其事。京畿衛在京中橫行霸道慣了,臣在酒館吃飯時也曾碰過幾次京畿衛喝酒賴賬?!?/p>
「京畿衛本該是維護京中治安的存在,如今卻屢屢成了鬧出事端的罪魁禍首。舅舅覺得這是因為什么?」
賀庭泉怔了一下,答道:「京畿衛中有不少人出身世家,從小就沒吃過什么苦頭,欺凌旁人慣了,所以養成了這種惡習?!?/p>
葉傾懷搖了搖頭,道:「要這么說,舅舅也是世家出身,也沒吃過什么苦頭,但舅舅就沒有這樣的惡習。不光是舅舅,事實上整個禁軍都罕有這種仗勢欺人胡作非為的。按理說,禁軍中世家子弟可比京畿衛中的占比更高?!?/p>
葉傾懷的神色驀地冷了下來,她的聲音也冷了下來,有些令人生寒:「因為上行下效?!?/p>
葉傾懷揮了揮手,讓芳華姑姑和一眾在屋里侍候的下人退了下去。
待眾人離去,屋中只剩下葉傾懷和賀庭泉兩人,葉傾懷才繼續道:「因為前京畿衛長史顧海望就是會在京中縱馬傷人、欺辱商販、花街鬧事的人?!?/p>
賀庭泉面露驚色,他沒有想到葉傾懷會如此直接地和他這樣描述顧海望。
「楚王好細腰,后宮多餓死。齊王好紫衣,國中無異色。楚哀帝喜好男色,整個朝廷一半的大臣都開始養男寵,一時間京中南風館林立。睿朝女干相宋齊海貪贓成性,奢靡成風,底下得他重用的人便也一個比一個能貪,一個比一個府邸奢華。京畿衛有今日這般風氣,是因為他們的頭領就是這樣的人?!?/p>
葉傾懷垂下了眼,神色沉了沉,道:「朕要改變這樣的京畿衛,就必須要徹底抹除顧海望在京畿衛中留下的痕跡。」
她頓了頓,抬起頭看向了賀庭泉,眼中似有千鈞重。
然后,賀庭泉聽到皇帝緩緩吐出了一個問句:「舅舅,你愿意出任京畿衛長史嗎?」
這讓賀庭泉不禁心頭一驚,不敢應聲。
他已許久不曾與葉傾懷這樣近距離地接觸,只聽朝中宮中都說皇帝如今勤勉奮進,行事雷厲風行,手段非比尋常,甚至還有傳言說葉傾懷身上有暴君的雛形。
賀庭泉素來覺得不可信。在他心中,葉傾懷始終是小時候那副弱不禁風、溫潤無害的模樣,與暴君這樣的形容實在是風馬牛不相及。
今日久違地見到自己這個外甥,聽她一口一個叫著自己「舅舅」,與他言笑晏晏地話著家常,更讓他覺得那些傳言都是無稽之談。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些傳言究竟是從何而來?!尽??!?,
那不是一個天真懵懂的孩子該有的語氣和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