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二人已行至一處奇景,但見荒漠之中,赫然矗立起一堵城墻,宛如峻嶺橫空出世,又似一條巨龍自東向西蜿蜒伸展,氣勢恢宏,蔚為壯觀。
駱風雁不禁發(fā)出一聲驚嘆:“旎嘯,你看這大小松山之北,竟還有如此長城橫亙于此!觀那石塊堅硬,泥土緊實,似是新筑之墻。你瞧,那城垛之間,似乎還有人影綽綽。”
旎嘯凝視前方,緩緩說道:“此地應為小松山無疑。而那新筑之墻,若無意外,應是朝廷新修的‘新邊長城’。”
駱風雁聽罷,雙目驟亮,喜形于色:“對對對,我想起來了!那是萬歷二十七年之事,當時我尚年幼,不足十歲。一日,聽家中老管家從縣城歸來,與一眾家仆談論此事。
“我細細聆聽,方知朝廷兵部尚書李汶,與甘肅巡撫田樂、總兵官達云奉旨收復松山。他們先滅蒙古軍隊,又與盤踞此山附近的俺答汗之子阿赤兔激戰(zhàn)一場,最終我軍大獲全勝,阿赤兔敗逃而去。”
她稍作停頓,繼續(xù)說道:“未及半年,又傳出總督李汶巡邊之時,發(fā)現(xiàn)從景泰堡順大河往南折轉西行,再順長城經(jīng)安寧堡、莊浪衛(wèi),直至古浪所的長城防線,綿延千里,用以抵御漠北之敵。
“然而,從古浪所至景泰堡,實際距離僅四百里。于是,李督憲上奏萬歲爺,請求修筑從景泰堡至古浪所的城墻。
“當時,朝中大臣意見不一,有人擔憂耗損財力國力,主張憑借舊長城與大河拒敵;亦有人力主修筑新城墻,以縮減陜西邊境的衛(wèi)所駐軍。我那時偶去鳳翔城探訪金蘭之交,常聽她們的父叔談論此事。”
旎嘯聞言,微微頷首:“李督憲之舉,實乃大智大勇。減少千余里衛(wèi)所駐軍,將防線北移數(shù)百里,使得大小松山不再如昔日般被韃靼盤踞,時刻威脅周圍眾多衛(wèi)所。
“從地圖上看,若不收復大小松山,任由韃靼占據(jù),便如同在我華夏之地打入一枚釘子,后患無窮。”
駱風雁接過話題,語帶豪情:“倘若能如劉漢李唐之盛世,或成祖皇帝那般英勇,揮師漠北,將敵寇驅(qū)逐至極北荒原,那該是何等壯舉!”
言罷,她轉身指向正南,目光堅定,“那處應是蘭州古城之地,幼時我曾翻閱古籍,記載著千年前武帝麾下的驃騎將軍霍去病,西征大漠,鐵騎如龍,自蘭州城西某地橫渡大河,沿麗水,即今之莊浪河,一路北上,戰(zhàn)無不勝,令匈奴聞風喪膽。
“漢軍深入敵境,于大河西北岸筑起第一座要塞——令居塞,其威武之勢,霸氣之姿,令人熱血沸騰!我當年讀至此,心潮澎湃,特地尋來地圖,央求祖父指點令居塞所在,方知那便是今日的莊浪衛(wèi)。”
言及此處,駱風雁不禁輕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惆悵:“若我大明能有霍將軍這般英勇之士,實乃社稷之福,百姓之幸,只可惜……”
旎嘯聽罷,輕輕點頭,心中五味雜陳。大明王朝,外有強敵環(huán)伺,內(nèi)有奸佞當?shù)溃伊际苈荆V不振,實乃內(nèi)外交困之秋。
他憶起蔡老叔之子,十數(shù)年前,助李督憲征討韃靼,不幸捐軀,英魂長眠于松山以北的荒漠之中。
思緒萬千間,他又想起了涼州衛(wèi)的屠公公,不禁面向西北,心中涌起無限感慨。先前得云星宗宗主狄云山傳訊,得知屠浩為馳援自己,不幸中了夏鴻天的奸計,數(shù)百廠衛(wèi)精英僅余十數(shù)人,數(shù)位義子更是英勇捐軀。
回想起幾年前在鞏昌府初遇程雄,那云星宗的高手,隨后一同北上,助屠公公抗擊韃靼與胡僧的往事,歷歷在目,恍如昨日。然而,英雄末路,程雄亦是在那一戰(zhàn)中悲壯身亡,令人扼腕嘆息。
直至次日晨光熹微,白虎方才回來,旎嘯自夢中驚醒,匆匆披衣,疾步而出,與白虎相見。一番手勢比劃下來,他終于知曉白虎緣何遁跡于這大小松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