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恢復(fù)了往日的溫和。芳華姑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頭向葉傾懷看去。
葉傾懷對她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道:“朕失態(tài)了。嚇到姑姑了吧?”
芳華姑姑搖了搖頭,將收拾到一半的碎片放到一邊,將那壺新泡的翠屏綠雪茶端到葉傾懷身邊的茶案邊,去了一只新的茶杯給她倒上,道:“陛下,奴婢新泡的綠雪茶。”
葉傾懷看著那碗春綠色的茶水,茶香撲鼻而來。茶沒有入口,她的氣便消了。她自嘲笑道:“姑姑,都說無能的人才性情易怒,朕也是個無能的人啊。”
芳華姑姑見她消了氣,一顆心也咽回了肚中,寬慰著她道:“人活一輩子,哪有不生氣的。何況陛下是天下的共主,天底下那么多事都要陛下操心,氣人的事就更多了。”
葉傾懷長嘆了口氣:“可是有人不想讓朕操這個心啊。”她看向門外的院子,春光正盛,那只喜鵲又飛了回來,院子里的幾個侍衛(wèi)和小太監(jiān)正舉著竹桿追趕著,好不熱鬧。喜鵲的叫聲從院子里傳進來,葉傾懷卻覺得沒有方才那么煩躁了,反倒有些悅耳。
“姑姑,你說朕是不是不該操這個心啊?”
“陛下想操這個心嗎?”芳華姑姑問道。
葉傾懷沒有料到她會有這么一問,不禁被問得一怔,扭頭看向芳華姑姑。
是啊,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
自從坐上了這個皇位,她所聽到的永遠都是“你該做什么”,“你需要做什么”,連她自己也一直這樣告誡自己,身為皇帝,應(yīng)當(dāng)如何。日日如此,不敢有一刻松懈。
從來沒有人問過她“你想做什么”,以至于連她自己都忘記了,忘記了問問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何嘗想操這個心。
“朕若是想操這個心,又何至于會生出禪讓的心思呢?”葉傾懷垂下了眼,呢喃道。
她突然有些迷茫。
從小到大,她對于這個皇位,從來沒有渴求過。恰恰相反,這頂在世人眼中至尊至貴的冠冕,一直都是葉傾懷避之不及的災(zāi)厄和牢籠。
是這頂冠冕,累垮了父皇的身子,也是這頂冠冕,害得兄弟們骨肉相殘。而它最終落在了葉傾懷的頭上,這件事又成了她母親的催命符。
如今這頂冠冕,眼看著又要成為她的催命符。
顧世海方才的樣子,讓葉傾懷是當(dāng)真覺得,若她這個皇帝不“堪用”了,顧世海就能干出弒君的事來。
說一點不怕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