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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鋒劃開皮膚,冷意先于痛覺竄進四肢百骸。
井臺四周火把通明,族老、奴仆、軍士圍成一圈,像一圈鐵桶。
林野歸端來鎏金小盒,盒里躺著兩條同心發繩。
她曾經熬了一夜,把三人的頭發編在一起,寓意“結發同生”。
如今發繩被剪成兩段,斷口參差,像被生生斬斷的緣分。
他俯身,把其中一段系在柳煙兒腳踝,聲音溫柔得殘忍:
“棠棠,你一向最懂事,再讓一次,好不好?”
柳煙兒抬腳,故意踢翻金盒。
發繩掉進雪地,瞬間被血浸透,像兩條死去的赤蛇。
沈知棠盯著那抹猩紅,瞳孔一點點失焦。
發繩落地的瞬間,沈知棠聽見自己心臟被撕-裂的聲音。
那是她最后的執念,被踐踏成泥。
藥力混著高熱,喉嚨早已失聲。
她張了張嘴,卻只發出破碎的氣音。
沒人聽見她在說什么。
于是她用指甲摳井沿,摳得指甲蓋翻起,石屑嵌進甲縫,血順著指縫寫成歪歪扭扭的字:
假的。
全都假的。
顧行照看了一眼,眉心微蹙,像看到稚童亂涂亂畫,隨手拂去。
血字被雪抹平,連同她的二十年。
他們端起血盆,像端起一場盛宴,走向柳煙兒。
血月之光突然刺破烏云,照在井底,幽深得像一條通往異世的裂縫。
沈知棠最后一次抬眼。
顧行照正用她的血,一勺一勺喂柳煙兒;
林野歸正拿她的發繩,替柳煙兒束發;
無人再看她一眼。
沈知棠忽然笑了,笑得淚如雨下。
她猛地支起上半身,鐵鏈撕扯琵琶骨,發出“咯啦”一聲脆響。
骨頭錯位,肩膀塌陷,她卻像感覺不到疼,徑直把整條鎖鏈往自己脖子上繞。
鐵環勒進頸動脈,血立刻涌出來,順著鎖骨流成一條猩紅項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