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顯然也注意到了沈青瓷剎那的失態(tài)。
沈青瓷猛地回神,對上慕清光那雙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冰眸。
她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微微搖頭,示意自己無事。
但眼底深處那抹無法掩飾的驚疑與冰冷,卻如寒潭深處的暗流,洶涌不息。
她再次看向玄冰上那具年輕的尸體,看向那灰白死寂的后頸。
松節(jié)油的氣息仿佛還縈繞在鼻尖,帶著地獄深處的硫磺味,也帶著絕望深淵里唯一一縷微弱的、屬于過去的苦澀回響。
礪石院。
沸血池。
她必須立刻去那里!現(xiàn)在就去!沈青瓷不再看高升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臉,不再理會刑律堂內(nèi)壓抑的議論。
她對著慕清光微微頷首,無聲地傳遞了一個信息。
隨即,青色身影沒有半分遲疑,如同融入風中的一縷流云,轉(zhuǎn)身便掠出了氣氛凝重的刑律堂,朝著山下礪石院的方向,疾馳而去。
風在她耳邊呼嘯,吹動青色道袍獵獵作響。
山間的云霧被急速破開,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山澗和遠處那片被污濁地火映照得隱隱發(fā)紅的區(qū)域——礪石院。
越靠近,空氣中那股混雜著硫磺、金屬熔煉和絕望氣息的味道便愈發(fā)濃重。
沈青瓷的心跳在胸腔里擂動,一聲聲,沉重而清晰。
臂彎處的疤痕灼痛得如同有火焰在燒。
她徑直落在礪石院那巨大、沉重、布滿污漬的黑鐵閘門之前。
守衛(wèi)的雜役弟子看到這位宗門內(nèi)風光無限的金丹天驕突然降臨,驚得手足無措,慌忙行禮開啟閘門。
沉重的機括聲響起,閘門緩緩上升,露出后面那如同地獄入口般的景象——污濁的空氣裹挾著熱浪撲面而來,昏暗的光線下,巨大的礦渣堆如同腐爛的巨獸尸骸,遠處地火脈的紅光將天空染成病態(tài)的暗紅色,隱隱傳來熔巖翻滾的沉悶咆哮。
沈青瓷沒有絲毫停頓,身影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無視了沿途那些驚愕、畏懼、麻木的目光,朝著地火脈最深處,朝著那片熔巖翻涌的沸血池,疾掠而去。
通道向下,越來越狹窄,越來越灼熱。
空氣粘稠得如同滾燙的鉛水,每一次呼吸都灼燒著肺腑。
終于,她沖出了最后一段狹窄的甬道,站在了那處巨大的斷崖邊緣!腳下,是奔騰咆哮、如同大地撕裂傷口般涌出的“沸血池”主脈!暗紅粘稠的熔巖翻滾著,巨大的氣泡鼓起破裂,濺起數(shù)丈高的灼熱火雨。
恐怖的熱浪帶著毀滅性的能量撲面而來。
斷崖與熔巖河中央那塊孤懸的黑曜石平臺之間,僅由一條狹窄兇險的天然懸橋相連。
沈青瓷的目光,如同最鋒利的探針,瞬間穿透翻騰的熱浪與刺目的紅光,死死釘在平臺中央!那里,空無一人。
只有兩道扭曲斷裂、如同被巨力強行崩碎的粗大金屬鏈環(huán)殘骸,散落在布滿蛛網(wǎng)般裂痕的黑曜石上,在熔巖的紅光下反射著冰冷的、死寂的光澤。
封魔鏈……斷了。
沈青瓷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心臟在這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動。
她孤身站在斷崖邊緣,下方熔巖的咆哮震耳欲聾,灼熱的氣流卷起她青色的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