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能感覺到懷里那輕飄飄的小身體,在那句“仙門不納”落下時,驟然繃緊,隨即又陷入一種更深、更冷的僵硬。
他聽懂了。
這個在恐懼和痛苦中掙扎的孩子,聽懂了那冰冷的拒絕。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沖上鼻尖,眼眶瞬間灼熱起來。
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
不能低頭。
一旦低頭,她怕自己會徹底崩潰,連同懷里這縷微弱的生機一起,被這荒野和仙威碾碎成塵。
她抬起頭,目光掠過那白衣女仙縹緲的光暈,最終死死釘在玄衣男子那張刀劈斧削般冷硬的臉上。
聲音因為強行壓抑而顫抖,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執拗:“那……那我也不去。
”
她甚至沒有思考這決定的后果,只是憑著胸腔里那股被逼到絕境的本能,將那染血的畫框更緊地攥在胸前,冰冷的木質邊緣深深嵌入掌心,“要么,一起走。
要么……我留下。
”荒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凝固的篝火光芒冰冷地跳躍在玄衣男子深邃的眼眸中,映不出絲毫波瀾。
白衣女仙周身流淌的月華光暈似乎凝滯了一瞬,那雙琉璃色的瞳孔轉向沈青瓷,虹光流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抑或僅僅是漠然?時間在無聲的對峙中緩慢流淌,每一息都像被拉長的冰線,切割著沈青瓷緊繃的神經。
冷汗順著她僵硬的額角滑下,混合著之前沾染的泥污,留下冰冷的痕跡。
懷里的江浸月,呼吸微弱得幾乎消失。
就在沈青瓷幾乎要被這沉重的死寂壓垮時,一只冰涼、微微顫抖的小手,輕輕地、帶著一種絕望的怯懦,抓住了她胸前那件早已破爛不堪的粗布衣襟。
力道很輕,像風中飄搖的蛛絲,卻帶著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孤注一擲。
這微小的觸碰,卻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擊穿了沈青瓷瀕臨崩潰的麻木。
她低下頭。
江浸月不知何時已半睜開眼,那雙被恐懼和痛苦折磨得近乎渙散的瞳孔,此刻正艱難地聚焦,仰望著她。
他的小臉上糊滿了泥污和干涸的血跡,嘴唇因高燒而干裂起皮,微微顫抖著。
在那雙眼睛里,沈青瓷清晰地看到了映照出的自己——一張同樣狼狽、蒼白、寫滿驚惶的臉。
更深處,映照出他心底最原始的恐懼:被再次拋棄,被丟回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廢墟。
那眼神,像針一樣狠狠扎進沈青瓷的心臟。
前世小巷深處,那個劇烈咳嗽、眼神卑微空洞的蔚深,與眼前這雙盛滿恐懼與祈求的眼睛,再次詭異地重疊。
一股強烈的、混雜著憐憫、酸楚和某種宿命般沉重的東西,猛地攫住了她。
玄衣男子眉峰微蹙,似乎對這螻蟻般的堅持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周身那股凝若實質的煞氣隱隱鼓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