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光。
她不知何時已立于陣眼平臺邊緣最高的斷柱之上,一身素白如雪的衣裙在亡魂陰風與血腥氣浪中紋絲不動,纖塵不染。
那張冰封萬載般的容顏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一雙深邃的眼眸,如同兩口凍結(jié)了亙古玄冰的寒潭,倒映著下方尸山血海、花海怒放、血雨傾盆的慘烈景象。
她緩緩抬起了雙手。
十指纖纖如玉,卻在抬起的瞬間,皮膚下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細密的、如同冰裂瓷器般的幽藍紋路。
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能凍結(jié)時空、冰封靈魂的絕對寒意,以她為中心,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
腳下的斷柱、周圍的空氣,瞬間凝結(jié)出厚厚的、閃爍著幽藍光澤的玄冰。
“玄冥冰魄……開。
”她朱唇輕啟,聲音清冷得不帶一絲人間煙火,卻清晰地穿透了戰(zhàn)場的喧囂,落在每一個幸存者的耳中。
隨著這聲低語,她體內(nèi)那顆沉寂的元嬰,驟然睜開了雙眼!元嬰的軀體上,同樣布滿了幽藍的冰裂紋路,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純凈而浩瀚的冰魄之力,被毫無保留地、決絕地點燃、釋放!嗡——!一點璀璨到無法直視、只有指甲蓋大小的幽藍色冰晶,自她眉心緩緩浮現(xiàn)。
冰晶出現(xiàn)的剎那,整個世界仿佛失去了色彩,只剩下純粹到極致的藍與白。
極致的寒意瞬間降臨!慕清光臉色瞬間變得透明如冰,嘴角無法抑制地溢出一縷淡藍色的、如同冰屑般的血液。
但她托起那點幽藍冰晶的雙手,卻穩(wěn)如磐石。
“去。
”她輕輕一推。
那點小小的幽藍冰晶,如同宇宙間最寒冷的星辰,無聲無息地飄落。
在它接觸到下方戰(zhàn)場的瞬間——咔…咔…咔…咔擦擦擦擦!!!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凍結(jié)聲浪,如同億萬冰河同時解凍奔涌,轟然炸響!以那點冰晶為中心,一層純凈無暇、散發(fā)著幽藍光澤的玄冰,如同擁有生命的白色瘟疫,向著四面八方瘋狂蔓延!速度之快,超越了目光所能捕捉的極限!冰層所過之處,空間被凝固!時間仿佛被凍結(jié)!洶涌撲來的亡魂洪流,無論是最低階的怨魂還是強大的金丹亡魂,保持著撲擊、撕咬、尖嘯的姿態(tài),瞬間被冰封!它們扭曲的魂體在透明的玄冰中清晰可見,如同最詭異的琥珀標本!地面流淌的血河、燃燒的火焰、飛舞的塵埃……一切的一切,都在剎那間被絕對零度的嚴寒定格!十里!僅僅一個呼吸之間,整個棲霞山主峰正面戰(zhàn)場,方圓十里之內(nèi),化作了一片死寂的、幽藍的、絕對冰封的國度!一道由純凈玄冰構成的、寬闊而堅實的巨大虹橋,從慕清光立足的斷柱之下憑空凝結(jié),如同神祇垂落的階梯,無視了下方被冰封的亡靈之海,無視了混亂的能量亂流,筆直地、穩(wěn)定地延伸向遠離主峰戰(zhàn)場、相對安全的棲霞后山方向!虹橋的盡頭,隱約可見未被冰封的山林輪廓。
“走!”慕清光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穿透冰層的利劍,刺入下方所有幸存者被震撼得近乎麻木的神魂之中。
“走啊——!!!”反應過來的各派長老和棲霞山殘存的高階修士發(fā)出聲嘶力竭的狂吼。
無需任何催促,所有還能行動的弟子,無論是棲霞山的,還是百草谷、御獸山莊、玄劍宗的,都爆發(fā)出求生的最后潛力,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涌向那道冰晶虹橋!他們在絕對死寂的冰封戰(zhàn)場上狂奔。
腳下,是光滑如鏡、深達數(shù)尺的幽藍玄冰。
冰層之下,封凍著無數(shù)形態(tài)猙獰、張牙舞爪的亡魂,它們凝固的慘綠魂火和扭曲的面孔,在冰層中清晰可見,如同地獄的浮雕。
頭頂,是慕清光燃燒本源維持冰封的幽藍光暈,以及冰虹橋盡頭那片代表著生的微光。
奔跑!不顧一切地奔跑!踩踏著亡魂的冰棺,背負著同袍的犧牲,在絕對的死寂中,奔向那唯一的生路。
慕清光獨立于斷柱之巔,冰封的寒風卷起她素白的衣袂。
她維持著托舉冰魄的姿勢,身形如同冰雕般凝固,唯有那不斷從嘴角溢出的淡藍色冰屑,無聲地訴說著本源燃燒的代價。
她的目光穿透冰封的戰(zhàn)場,投向遙遠的天際,那冰封萬載的眼底深處,似乎倒映出另一道溫柔守護的身影,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暖意,轉(zhuǎn)瞬即逝,重新被更深的冰寒覆蓋。
棲霞山的寒夜,被冰魄的幽藍與犧牲的血色染透。
冰封的十里戰(zhàn)場,如同巨大的墓碑,無聲矗立。
而那一道由玄冰鑄就、通向未知前路的虹橋,則是墓碑之上,以生命刻下的最后希望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