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對結晶的熟悉,而是這種身處極致嚴寒、力量與環境共鳴的狀態,讓她恍惚間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在棲霞山,聽風小筑后的寒潭邊。
那時她修為尚淺,師尊凌虛真人——或者說,披著凌虛皮囊的寒漪——也曾讓她在刺骨的寒潭中靜坐,感悟冰之真意。
“青瓷,靜心。
寒非敵,乃汝之本源。
引之,納之,如臂使指。
”記憶中,那道清冷疏離、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仿佛在耳畔響起。
那時的寒意同樣刺骨,她也曾凍得瑟瑟發抖,但在師尊那強大而冰冷的意志引導下,她確實曾短暫地觸摸過那種與嚴寒融為一體的奇異境界。
如今,身處這九幽寒淵,寒漪留下的本源之力自發運轉,讓她比當年更徹底地進入了這種狀態。
只是,引導她的人早已不在。
那份“熟悉感”帶來的并非溫暖,而是一種更加深沉的、冰封在心底的孤寂與物是人非的蒼涼。
袖中,那方撕裂的棉帕邊緣,似乎又極其微弱地摩擦了一下手腕內側的皮膚。
一絲幾乎淡不可聞的、屬于松節油的干燥微辛氣息,頑固地穿透了重重寒意,輕輕拂過她幾乎被冰魄同化的靈臺。
塵緣已斬。
這四個字,如同最堅固的冰壁,瞬間將那一絲不合時宜的悸動和微弱的松節油氣息隔絕在外。
沈青瓷的眼神重新變得古井無波,深潭般的眼底,只剩下前方幽邃莫測、殺機四伏的冰淵之路。
她是落霞派弟子沈青瓷,此行只為完成任務,采摘冰魄曇晶花。
僅此而已。
隊伍在她的引領下,繼續在死亡的凍氣與猙獰的冰刃間艱難下行。
眾人的目光追隨著前方那抹素白的身影,最初的排斥與輕視早已被專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取代。
在這絕地之中,實力是唯一通行證。
沈青瓷用她無可辯駁的行動,暫時贏得了這份“專注”。
冷鋒執事走在隊伍中央,赤陽鑒的光芒穩定地撐開一片相對安全的區域。
他目光如鷹隼,掃視著四周,最后再次落回沈青瓷的背影上。
那背影挺直、孤絕,像一柄插在萬載寒冰中的劍,鋒芒內斂,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低語,消散在呼嘯的寒風中:“保持警惕……冰魄的‘舒適’,或許是深淵最溫柔的陷阱。
”前方的冰道,越發幽深黑暗,仿佛巨獸張開的咽喉,等待著吞噬一切闖入的生靈。
而沈青瓷,正一步步,走向那黑暗的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