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那些剛剛在吞噬煞氣時瘋狂亮起、如同精美玉雕般的脈絡,此刻布滿了蛛網(wǎng)般細密的裂紋!暗金色的光芒在裂紋中瘋狂地明滅閃爍,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他身體無法抑制的痙攣和口鼻中噴涌出的、帶著內臟碎塊的暗紅鮮血!他那頭凌亂的黑發(fā)被汗水、血水和焦黑的塵土黏在臉上,襯得那張褪去稚氣、顯出冷硬輪廓的臉龐愈發(fā)蒼白脆弱。
眉心原本“鎮(zhèn)”字印記的位置,只剩下一個焦黑的凹痕,邊緣皮肉翻卷,如同被生生剜去。
他身上剛剛爆發(fā)出的、睥睨一切的兇戾氣焰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種被自身力量反噬、瀕臨崩潰的凄慘。
那身本就襤褸的衣衫早已在力量的爆發(fā)和空間的撕扯中化為飛灰,露出布滿新舊傷痕、此刻卻被暴走的玉絡撐得皮開肉綻的軀體,肩胛處那兩個釘孔更是如同兩個猙獰的血洞,不斷有混雜著玉屑的暗紅血液滲出。
萬化不滅體,此刻更像一個即將炸裂的、布滿裂痕的琉璃容器。
沈青瓷的腳步釘在原地,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眼前這慘烈到極致的景象,比任何刀劍加身都更令她心神劇震。
臂彎的疤痕灼痛依舊,心口“牽機引”帶來的冰冷撕扯感更是清晰無比,提醒著她與這瀕死少年之間那無法掙脫的、充滿惡意與詛咒的鏈接。
她一步步走近,腳步沉重地踩在焦黑的骨粉上,發(fā)出細微的碎裂聲。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和一種力量失控后特有的、焦糊的靈氣味道。
她在他身前蹲下,指尖因為心口的劇痛和眼前的景象而微微顫抖。
滾燙的焦土炙烤著,少年蜷縮的身體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口中又溢出一股暗紅的血沫。
沈青瓷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顫,輕輕拂開他黏在額角的、被血污浸透的亂發(fā)。
指尖觸碰到他滾燙得嚇人的皮膚,那溫度幾乎能灼傷人。
她冰涼的指尖停在他汗涔涔的額頭上,感受著那皮膚下狂暴紊亂、如同脫韁野馬般沖撞的力量。
她看著他緊閉的眼瞼下不安滾動的眼球,看著他因劇痛而緊咬出血的下唇,看著他肩胛處那兩個深可見骨、依舊在滲著血和玉屑的釘孔……胸腔里翻涌著無數(shù)復雜的情緒——被脅迫的憤怒,對血羅剎的恨意,對自身處境的絕望,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被眼前慘狀勾起的、針扎般的刺痛。
她張了張嘴,干澀的喉嚨里擠出幾個字,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料到的疲憊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澀意:“江浸月……”蜷縮的少年似乎感應到了什么,身體猛地一顫,緊閉的眼瞼劇烈地抖動起來。
沈青瓷的指尖依舊停在他滾燙的額角,感受著那皮膚下如同巖漿般狂暴又瀕臨枯竭的力量沖撞。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混雜著血腥、焦糊與遠古塵埃的空氣灼燒著肺腑,心口“牽機引”帶來的冰冷撕扯感如影隨形。
目光掃過他周身寸寸斷裂、光芒明滅不定的玉絡,落在他因劇痛而咬破的下唇,最終定格在他肩胛處那兩個深可見骨、依舊在緩緩滲血的釘孔上。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翻涌的復雜情緒被強行壓下,只余下一種近乎冰冷的、被命運逼到懸崖邊的疲憊與決絕。
指尖微微用力,仿佛想按熄他體內那團失控的火焰,又像是想確認眼前這破碎的存在是否真實。
“你這瘋子……”她低低地重復了一句,聲音輕得像嘆息,消散在死寂而凝固的戰(zhàn)場空氣中。
那聲音里,再沒有最初的驚怒,只剩下沉甸甸的、被無形絲線死死捆縛的宿命感。
焦黑的大地在她腳下延伸,如同沒有盡頭的囚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