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灰色的混沌在眼前翻涌、撕扯、咆哮。
空間裂隙如同一道被反復撕裂又強行拼合的猙獰傷口,橫亙在巨大骸骨迷宮冰冷的陰影深處。
狂暴的亂流像億萬條瘋狂的銀蛇,彼此噬咬沖撞,每一次湮滅都爆發出無聲卻足以碾碎神魂的震蕩。
沈青瓷的指尖凝聚著最后一點稀薄的風靈力,青白色的符文如同微弱的螢火,艱難地纏繞在流云劍的劍脊之上。
劍身清光吞吐,如同逆流而上的扁舟,死死釘在亂流中一處相對平緩的節點。
每一次空間亂流的狂暴沖擊,都像是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沈青瓷的心口。
金丹在枯竭的丹田內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每一次細微的旋轉都牽扯著早已傷痕累累的經脈,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冷汗順著她蒼白的額角滑落,在下頜處匯聚,滴落在焦黑冰冷的骨粉上,瞬間被吸干。
嘴角,一絲鮮紅的血線蜿蜒而下,襯得她唇瓣愈發失去血色。
“穩住……只差一點……”她牙關緊咬,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破碎的低語。
識海中所有的神念都化作最堅韌的絲線,死死纏繞著流云劍,與那毀滅性的空間之力進行著兇險萬分的角力。
劍尖前方,狂暴的銀灰亂流被強行梳理、排開,一線極其微弱、極其不穩定的青色通道正艱難地延伸。
通道的盡頭,那縷清冽純粹、帶著棲霞山云海松濤氣息的靈氣,終于變得清晰可感,像絕望深淵里透進的一束微光。
希望,近在咫尺。
逃離這凝固死亡的上古戰場,回到宗門庇護之下,斬斷這該死的“千機引”……這念頭支撐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榨干著最后一絲潛能。
就在她全部心神都被那通道盡頭的光點攫住,流云劍的光芒因靈力傾注而猛地一亮的剎那——嗡!一股截然不同的、帶著冰冷湮滅氣息的空間波動,毫無征兆地從她視線的絕對死角——那道巨大裂隙的斜下方,如同毒蛇般驟然爆發!并非來自亂流核心,而是之前被強行梳理排開的混亂能量,在某個無法預測的法則節點上,瞬間積聚、壓縮到了極限,然后……轟然反彈!一道凝練如實質、邊緣帶著鋸齒般空間碎片的慘白風暴,如同被激怒的洪荒巨獸,撕裂了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平衡,從最刁鉆、最致命的方位,朝著沈青瓷毫無防備的后心,無聲無息卻又快如閃電地噬咬而來!那毀滅的氣息冰冷刺骨,瞬間鎖定了沈青瓷的神魂。
她甚至來不及回頭,身體的本能已發出瀕死的尖叫!流云劍正全力維持著前方的通道,舊力已盡,新力未生,靈力徹底枯竭,護體靈光早已黯淡如風中殘燭!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所有感官。
完了!就在這念頭升起的千分之一剎那——一道裹挾著濃烈血腥與硫磺氣息的暗影,以超越思維極限的速度,猛地從她身側的陰影里暴射而出!是江浸月!他回來了!如同鬼魅,毫無聲息,卻又帶著一種焚盡一切的決絕!他根本沒有任何防御的姿態,整個人化作一道燃燒著最后生命余燼的赤色流光,悍然撞向那道撲向沈青瓷后心的慘白風暴!那布滿暗紅裂紋、如同冷卻熔巖般的左臂玉絡,在接觸到毀滅風暴的瞬間,如同回光返照般爆發出刺目欲裂的血色強光!“給我……滾開——!”嘶吼聲如同瀕死兇獸最后的咆哮,混雜著骨骼碎裂的恐怖悶響和空間碎片切割皮肉的“嗤嗤”聲,狠狠撞進沈青瓷的耳膜!轟?。?!無法形容的巨力在沈青瓷背后咫尺之地猛然炸開!狂暴的能量沖擊波如同無形的巨浪,狠狠拍在她毫無防備的后背上!“噗——!”沈青瓷眼前驟然一黑,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向前狠狠拋飛,一大口滾燙的鮮血狂噴而出,盡數灑在身前即將成型的空間通道入口!流云劍發出一聲瀕臨斷裂的哀鳴,清光瞬間黯淡,被狂暴的能量亂流狠狠卷飛,斜插在不遠處的焦黑地面上,兀自震顫不休。
她重重摔落在冰冷堅硬的碎骨堆里,全身的骨頭都像是散了架,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每一個角落。
但她甚至顧不上自己,猛地掙扎著抬起頭,沾滿血污的視線死死投向爆炸的中心——江浸月!他整個人被那股恐怖的湮滅風暴狠狠砸飛,撞在后方一根斜插的巨大妖獸肋骨上!那根堅硬如鐵的肋骨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咔嚓”脆響,表面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他的身體如同破敗的麻袋,順著冰冷的骨面軟軟滑落在地,在焦黑的骨粉地上拖出一道刺目的、蜿蜒的血痕。
他蜷縮在那里,一動不動。
世界仿佛在沈青瓷眼前徹底失聲。
只有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的沉重撞擊聲,和血液沖上頭頂的轟鳴。
“江……浸月……”破碎的聲音從她喉嚨里擠出,帶著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劇烈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