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的門被推開了。
門口的光線勾勒出蔚深的身影,他站在那里,手里似乎還拿著那個啃了一半的蘋果。
他逆著光,程歸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平板無波的輪廓。
“怎么了?”他的聲音傳來,竟然不是往日那平平淡淡的調子。
劇痛撕扯著程歸的神經,她無法回答,也無法思考他語氣里的異樣。
身體在床單上痛苦地翻滾、扭曲,胃里翻江倒海,喉嚨口涌上一股濃烈的鐵銹般的腥甜味。
她猛地側過頭,對著冰冷的地面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來,只有劇烈的痙攣牽動著撕裂般的疼痛。
就在這瀕死的混亂中,她渙散的目光再次被天花板上那塊霉斑死死攫住。
那塊不規則的、在黑暗中模糊的污跡,在劇烈搖晃的視野和猩紅的血霧里,詭異地扭曲、變形。
那蜿蜒的線條,那深淺不一的色塊……不再是霉斑。
它變成了一個側影。
一個穿著洗舊的白襯衫、頭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少年側影。
線條簡潔而生動,帶著一種近乎狂妄的灑脫筆觸,是那個夏日午后,他在速寫本上信手涂鴉的、她的輪廓。
她曾紅著臉,寶貝似的偷偷藏起那張紙。
那個在畫室門口,帶著一身陽光和松節油氣息,朝她伸出手,問她“跟我走嗎?”的少年。
是他畫的她。
可后來,他為什么突然消失了。
。
。
劇痛如同海嘯,徹底淹沒了她。
意識像沉入冰冷海底的石頭,飛速地墜落、消融。
在意識徹底熄滅前的最后一瞬,一個念頭,帶著無盡的悔恨和一種近乎荒謬的解脫感,無比清晰地炸開在程歸黑暗的腦海:當年……為何我們不能在一起……哪怕……我只能活和他在一起的那七年……也……好過……死……在……蔚深……泡的……這杯……溫水里……床頭柜上,那個印著卡通圖案的廉價馬克杯,杯口殘留的水漬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一點極其微弱、詭異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