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緣已斬。
冰封的意念如同最堅固的壁壘,瞬間將那絲微弱的暖意與不合時宜的牽念隔絕在外,碾得粉碎。
沈青瓷的眼神重新沉凝如萬載玄冰,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志,都聚焦于前方那片幽藍光芒最熾盛的區域——花苞內部靈力流轉的韻律已臻至頂峰,如同被撥緊到極限的弓弦,只待那一聲……斷裂的清音!就在這千鈞一發、無數貪婪目光鎖定花苞的剎那——“轟——隆隆隆!!!”毫無征兆!一聲遠比山崩地裂更加恐怖、更加沉悶、仿佛來自九幽地獄最深處的咆哮,猛地從眾人腳下的冰層深處炸開!不是冰裂,而是整個寒淵核心被一只無形巨手攥住、狠狠揉碎般的末日轟鳴!腳下的冰臺,不,是整個視線所及的冰淵世界,猛地向上狂跳了一下!“咔嚓——轟!!!”刺耳欲聾的、令人牙酸的巨大冰層撕裂聲如同億萬把冰刀在耳邊瘋狂刮擦!冰臺邊緣,一塊塊如同小山般的萬年玄冰在無法抗拒的巨力下瞬間崩解!無數巨大的、犬牙交錯的冰棱如同死亡的瀑布,帶著毀滅一切的萬鈞之勢,從頭頂幽暗的穹頂轟然砸落!但這僅僅是開場的喪鐘!真正的毀滅,來自冰臺深處那道深藍色的冰淵裂口!那里,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純粹到極致的“白”猛地噴薄而出!那不是氣,不是霧,而是凝固的死亡!是凍結了時間與空間的白色潮汐!它如同掙脫了萬古束縛的滅世冰龍,帶著湮滅一切的絕對零度,貼著冰面,以超越思維的速度咆哮著席卷而來!所過之處,空氣發出被瞬間抽干、凍結、粉碎的凄厲“嗤嗤”聲,空間都仿佛被凍得扭曲、塌陷!幽藍的花光在這片純粹死亡的白色面前,瞬間黯淡失色!“百年……不!是……千年寒潮!它提前爆發了!!”冷鋒執事驚駭欲絕的嘶吼在震耳欲聾的轟鳴中斷斷續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手中的赤陽鑒瘋狂爆發出刺目的紅光,試圖撐開一片屏障,但那光芒在席卷而來的白色死亡潮汐面前,如同風中的燭火,劇烈搖曳,瞬間被壓縮得只剩下薄薄一層!“跑——!!!”不知是誰發出了撕心裂肺的絕望嚎叫。
然而,跑?往哪里跑?白色的死亡潮汐以排山倒海之勢,瞬間吞沒了冰臺外圍!幾個站位靠后的弟子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護體靈光如同肥皂泡般“噗”地破滅,整個人瞬間被那純粹的“白”覆蓋、吞噬!沒有掙扎,沒有過程,只在原地留下幾尊姿態各異的、晶瑩剔透的……人形冰雕!冰雕內部,甚至能看到他們臉上凝固的最后一刻的極致恐懼和茫然。
下一秒,后續狂暴的寒潮能量狠狠碾過,冰雕轟然碎裂,化作漫天晶瑩的齏粉,被白色的洪流卷走,徹底消失,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但這僅僅是開始!那恐怖的白色寒潮,如同最殘酷的引信,徹底引爆了沉睡在冰層深處的恐怖存在!“嗚嗚嗚——”“咿呀——”尖銳、凄厲、充滿無盡冰寒惡意的嘶鳴聲,如同億萬嬰靈在地獄深處齊聲哭嚎,驟然從四面八方響起!不再是之前零星的精魄,而是真正的軍隊!冰壁之中、冰棱之后、甚至腳下看似堅固的冰層之下,無數形態更加凝實、氣息更加兇戾的玄冰精魄如同被喚醒的亡靈大軍,瘋狂地鉆了出來!它們不再是拳頭大小,小的如磨盤,大的甚至堪比房屋!通體半透明,幽藍的核心閃爍著貪婪而純粹的毀滅意志,形態扭曲蠕動,如同由純粹寒冰構成的、充滿惡意的史萊姆!它們不再是各自為戰,而是匯聚成一片無邊無際、洶涌咆哮的幽藍色狂潮,裹挾在白色的死亡寒流之中,鋪天蓋地,朝著冰臺上所有殘存的、散發著生命氣息與靈力波動的活物,瘋狂撲來!毀滅的白色死亡寒潮在前!吞噬一切的幽藍精魄狂潮在后!天地間,只剩下凍結與毀滅的協奏!冰臺瞬間化作了煉獄屠宰場!“不——!救我!!”“我的腿!凍住了!啊——!!”“擋住!快擋住它們!法寶!用法寶轟!”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絕望的哭嚎、護體靈光如同琉璃般清脆又密集的破碎聲、飛劍法寶撞擊在精魄身上發出的沉悶“噗噗”聲和哀鳴般的顫音……瞬間交織成一片地獄的樂章!極致的寒意透過一切防御,無孔不入!靈力運轉變得前所未有的滯澀、艱難,仿佛全身的經脈都被灌滿了粘稠冰冷的鉛汞,每一次調動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更可怕的是神魂的沖擊,那白色寒潮和精魄嘶鳴中蘊含的冰寒意志,如同億萬根冰針,狠狠扎入識海,思維都仿佛要被凍僵、凝固!動作變得遲緩,反應慢了半拍,在這絕境中,慢上半拍就意味著——死亡!一個弟子試圖御劍飛起逃離,飛劍剛離地三尺,就被一股無形的、強大的凍結之力纏住,劍身瞬間覆蓋上厚厚的白霜,哀鳴一聲墜落。
他本人則被側面撲來的一頭房屋大小的巨型精魄猛地撞中,護體靈光如同蛋殼般碎裂,整個人被那幽藍的半透明軀體瞬間包裹、吞噬!精魄體內幽光劇烈閃爍,內部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聲和骨骼被瞬間壓碎、凍結的脆響,僅僅一息,便徹底沒了聲息,精魄的體型似乎都膨脹了一絲!混亂!絕對的混亂!死亡如同鐮刀,在人群中瘋狂揮舞!柳如絮花容失色,精致的法袍被撕裂,發髻散亂,臉上精致的妝容被汗水和冰屑糊成一團,狼狽不堪。
她尖叫著,將身邊一個踉蹌的弟子狠狠推向側面涌來的精魄潮水,試圖為自己爭取一絲喘息之機。
李莽揮舞著巨大的重錘,錘頭上覆蓋著赤紅的火焰符文,每一錘砸下,都能將數只稍小的精魄砸得冰屑飛濺,暫時逼退,但更多的精魄悍不畏死地涌上,他的重錘揮舞得越來越慢,赤紅的火焰符文在極寒侵蝕下光芒飛速黯淡,魁梧的身軀上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白霜,每一次呼吸都帶出大團的白霧,動作明顯僵硬起來。
恐懼如同瘟疫,在白色與幽藍的死亡狂潮中迅速蔓延、發酵、變質!“沈青瓷!聽說你有風蓮!開風蓮結界啊!!”一聲帶著哭腔的尖叫刺破混亂,是王師姐!她半邊身子都被逸散的凍氣擦過,覆蓋著一層薄冰,動作僵硬,臉上涕淚橫流,哪里還有半分之前的刻薄高傲?她的尖叫如同點燃了最后的希望之火。
“沈師姐!救命!救救我們!”“快!開結界!擋一下!求你了!”“沈青瓷!同門一場!你不能見死不救啊!”絕望的哭喊聲此起彼伏,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無數雙被恐懼和求生欲燒紅的眼睛,齊刷刷地、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死死釘在了冰柱陰影下那抹素白的身影上!這一刻,什么嫉妒、什么不屑、什么算計,都被死亡的恐懼徹底碾碎,只剩下最原始的、對庇護的渴求!沈青瓷的身影在幽藍與慘白交織的毀滅光影中,依舊挺直如孤峰。
面對撲面而來的死亡狂潮和同門絕望的哭喊,她甚至沒有抬一下眼皮。
流云劍,無聲出鞘。
沒有驚天動地的劍鳴,只有一聲清越冰冷、仿佛能凍結靈魂的輕吟。
劍鋒之上,一點凝練到極致的幽藍星芒倏然亮起!隨著劍訣引動,以她為中心,方圓數丈之內,狂暴肆虐的白色寒流和幽藍精魄狂潮猛地一滯!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充滿生機的壁壘!“嗡——!”青色的光芒驟然爆發!無數道由精純風靈力凝聚而成的、薄如蟬翼卻又堅韌無比的蓮瓣,層層疊疊、瞬息綻放!蓮瓣晶瑩剔透,邊緣流轉著切割空氣的銳利鋒芒,每一片蓮瓣上,都隱隱浮現出玄奧的風系符文,急速流轉,形成生生不息的守護之力。
巨大的青色蓮臺虛影,將沈青瓷穩穩托在中心,硬生生在白色的死亡潮汐與幽藍的吞噬狂潮中,撐開了一片相對平靜的、僅容數人站立的青色領域!風蓮結界!這驟然亮起的青色領域,如同黑暗地獄中唯一的光!瞬間吸引了冰臺上所有幸存者的目光!“結界!是結界!!”“快!進去!快進去啊!!”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壓倒了理智,甚至壓倒了之前所有的齷齪!柳如絮、李莽、王師姐……所有還能動彈的弟子,如同撲火的飛蛾,爆發出最后的力量,連滾帶爬,帶著哭嚎,瘋狂地朝著那搖搖欲墜的青色風蓮撲來!他們眼中只剩下那唯一的青色光芒,那是生的希望!什么位置,什么體面,什么恩怨,在死亡面前都成了塵埃!他們只想擠進去,躲在那片青色之下,哪怕多活一息!“砰!砰!砰!”身體重重撞在流轉的青色蓮瓣結界之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結界劇烈地波動起來,漣漪狂閃。
柳如絮的臉因撞擊和極度的渴望而扭曲,雙手死死扒住一片青色的蓮瓣邊緣,指甲幾乎要摳進那流轉的符文之中。
李莽更是用他那覆蓋著白霜的重錘,試圖強行砸開一條縫隙。
“沈青瓷!放我們進去!快啊!”“求求你!撐住結界!我……我把所有靈石都給你!”“開門!快開門啊!我們是同門!同門啊!”哭喊、哀求、甚至帶著一絲被逼到絕境的瘋狂威脅,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維持結界的沈青瓷心神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