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道目光,貪婪、忌憚、冰冷、探究,如同燒紅的鋼針,密密麻麻釘在沈青瓷懷中那個毫無知覺的少年身上。
下方熔巖池翻滾咆哮,噴涌的暗紅煞氣光柱發出沉悶的嗚咽,將礪石院上空映照得如同煉獄入口。
空氣粘稠灼熱,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著滾燙的沙礫,帶著濃烈的硫磺和血腥味。
“如何驗證?”玄劍宗宗主謝無妄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冷冽如冰泉擊石,他背負的古劍“藏鋒”發出一絲幾不可聞的嗡鳴,劍尖所指,正是那翻騰著毀滅能量的煞氣光柱。
“此子若真是鑰匙,總該對這上古戰場的‘門扉’有所感應。
沈師侄既已將他帶來,何不……再近一步?”他目光掃過沈青瓷,毫無溫度,仿佛在看一件移動的工具。
“不錯!”御獸山莊莊主熊千山聲如炸雷,獨眼死死盯著江浸月,如同猛獸盯上了獵物,“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讓這小崽子離那光柱近些!老子倒要看看,他這‘鑰匙’是開門的,還是給那鬼地方添盤菜的!”他肩頭僅剩的斷腿山魈齜著獠牙,發出威脅的低吼,腥臭的口涎滴落在焦黑的地面上。
百草谷長老蘇半夏懷抱那名半邊臉頰仍在緩慢碳化的弟子,溫婉的眉宇間凝著化不開的憂慮和凝重。
她指尖那只破障金蝶急促地扇動著翅膀,灑落的金粉光路紊亂不堪。
“謝宗主、熊莊主所言……雖顯急切,卻也不失為眼下唯一可行之法。
”她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目光落在江浸月蒼白的面容上,“只是……沈師侄務必小心。
此子體質詭異,這煞氣核心更是兇險莫測,稍有差池……”玉宸子掌門立于觀星臺邊緣,拂塵輕擺,磅礴清氣壓下翻騰的煞氣,也壓下心頭的萬鈞重壓。
他目光沉沉,掃過咄咄逼人的三方巨頭,最終落在抱著江浸月、孤零零站在斷崖邊緣的沈青瓷身上。
那青色道袍的身影在巨大的光柱映襯下,顯得格外單薄脆弱,卻又透著一股被逼到絕境的孤絕。
“青瓷……”凌虛真人低沉的聲音在沈青瓷識海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別無選擇。
去!靠近光柱!若他真是‘鑰匙’,此乃唯一生路!若非……棲霞山千年清譽,便在你我手中斷絕!”那聲音斬斷了她最后一絲猶豫。
沈青瓷抱著江浸月的手臂又收緊了幾分。
少年滾燙的身體緊貼著她,地火熔巖的硫磺氣息混合著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還有那絲揮之不去的、如同烙印般刻在她靈魂深處的松節油清冽苦澀,交織成一種令人窒息的真實感。
她深吸了一口灼熱腥濁的空氣,壓下喉頭的翻涌和眼底的酸澀。
迎著四面八方幾乎要將她洞穿的目光,她不再言語,抱著江浸月,一步一步,朝著斷崖下那翻騰咆哮、如同地獄巨口的煞氣光柱邊緣走去。
腳下的黑曜石地面滾燙,每一步都踏在無形的刀尖之上。
距離越近,那來自上古戰場的恐怖威壓便越是沉重粘稠,仿佛無數冰冷的亡魂之手在撕扯著她的護體靈力。
翻涌的暗紅煞氣如同粘稠的血漿,帶著令人作嘔的怨毒和毀滅氣息撲面而來,幾乎要將她掀飛。
懷中的江浸月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心那枚金色的“鎮”字印記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水滴,劇烈地波動起來!“嗡——!”就在沈青瓷距離那暗紅光柱邊緣僅有不足一丈之時,異變陡生!懷中的江浸月身體猛地劇烈一震!那枚劇烈閃爍的金色“鎮”字印記,如同被撐到極限的琉璃容器,表面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一股源自少年體內最深處、古老而蠻荒的恐怖吸力,毫無征兆地轟然爆發!那翻騰咆哮、貫通天地的巨大暗紅煞氣光柱,猛地向內一縮!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扼住了咽喉!緊接著,如同百川歸海,又似巨鯨吞吸,那粘稠如血、蘊含著滔天怨念和精純毀滅力量的煞氣洪流,竟不再向外噴涌,而是瘋狂地、失控地朝著江浸月眉心那瀕臨破碎的印記倒灌而入!“呃啊——!”昏迷中的江浸月猛地弓起身子,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苦到極致的嘶吼!他全身的皮膚瞬間變得透明,皮下無數細密的、如同玉質經絡般的紋路瘋狂地亮起、蔓延,貪婪地吞噬著那狂暴的能量!他襤褸的衣衫寸寸碎裂,肩胛處那兩個血肉模糊的釘孔周圍,新生的玉絡如同活物般蠕動、生長,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暗紅光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萎縮!籠罩在入口處那令人窒息的毀滅威壓,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被煞氣壓制得抬不起頭的眾人,只覺得周身驟然一輕,仿佛卸下了萬鈞重擔。
“吸……吸進去了?!”熊千山銅鈴般的巨眼幾乎要瞪出眼眶,難以置信地低吼。
“萬化……不滅體!果然是萬化不滅體!”蘇半夏失聲驚呼,溫婉的聲音帶著難以言喻的震撼。
她指尖的金蝶停止了扇動,呆呆地懸停在空中。
謝無妄冰冷的眼底終于掀起滔天巨浪,按在“藏鋒”劍柄上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