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踏入沸血池邊緣時,幾乎以為自己一腳踏進了傳說中冥府的血河地獄。
下方熔巖暗紅,粘稠地翻涌著,巨大的氣泡不斷鼓起、破裂,發(fā)出沉悶而永恒的“咕嘟”聲,每一次破裂都濺起數(shù)尺高的灼熱火雨,硫磺與金屬熔化的腥臭濃得化不開,直往人肺腑里鉆。
熱浪是活的,像無數(shù)燒紅的針,穿透他薄薄的管事服,瘋狂地刺灼著皮膚。
他肥胖的身體篩糠般抖著,豆大的汗珠從油膩的額角、肥厚的脖頸滾滾而下,在熾熱的空氣里蒸騰起白氣。
每一步踩在滾燙的黑曜石平臺上,都像踩在燒紅的烙鐵上。
他死死盯著平臺中央那個盤坐的、幾乎與背后猙獰黑石融為一體的身影,如同看著一頭隨時會暴起噬人的兇獸。
“江…江浸月!”他尖著嗓子喊了一聲,聲音被熔巖的咆哮撕扯得破碎不堪,帶著掩飾不住的恐懼。
盤坐的身影紋絲不動。
襤褸的灰布條掛在傷痕累累、新舊血痂覆蓋的脊背上,肩胛處,那枚蝕骨釘在熔巖映照下幽幽地泛著寒光。
唯有脖頸和腰腹上纏繞的粗大封魔鏈,在熔巖紅光下偶爾閃過冰冷的符文微芒。
王管事咽了口滾燙的唾沫,喉嚨火燒火燎。
他不敢靠近,哆嗦著從懷里掏出一個用厚厚油布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遠遠地丟了過去。
“咚!”油布包落在滾燙的巖石上,離江浸月約莫一丈遠。
“上…上面賞你的!”王管事聲音拔得更高,試圖蓋過熔巖的咆哮,卻更顯色厲內(nèi)荏,“識相點!好好練!別…別不識抬舉!”說完,他肥胖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敏捷,扭身就往那狹窄懸橋逃,仿佛身后有惡鬼在追。
沉重的腳步聲和粗喘迅速遠去,消失在熔巖的轟鳴里。
死寂重新籠罩了孤懸的平臺。
只有熔巖在下方不知疲倦地翻滾,將暗紅的光涂抹在少年布滿污垢血痂的臉上。
江浸月終于動了。
他緩緩睜開眼。
深陷的眼窩里,兩點幽火無聲燃起,冰冷地掃過地上那個油布包,又投向王管事消失的方向,如同淬了毒的寒刃。
他艱難地挪動身體,鎖鏈嘩啦作響,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毫不在意,沾滿污垢血痂的手伸出,抓住了那個油布包。
入手沉重,帶著一股陰冷的滑膩感,與周遭的酷熱格格不入。
撕開油布,里面是三塊巴掌大小、邊緣參差、顏色慘白如骨的古舊玉片。
玉片非金非玉,觸手冰涼刺骨,沉甸甸的,上面用暗紅如干涸血跡的顏料,刻畫著扭曲詭異的符文和殘缺不全、姿態(tài)痛苦的人形圖案。
一股極其古老、蠻荒、帶著濃烈血腥煞氣的兇戾意念,瞬間透過指尖,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鉆向江浸月的腦海!轟!無數(shù)狂暴殘缺的畫面在他識海炸開:血池翻滾,浸泡著嘶嚎的人影;煞氣如毒蛇鉆入骨髓,蝕骨吸髓;生吞活剝,掠奪他人精血元氣;筋骨在狂暴力量下寸寸斷裂又強行彌合……痛苦、毀滅、掠奪!純粹的邪魔之道!《血煞鍛骨訣》殘篇!《蝕髓融筋篇》殘篇!《吞元煉體秘錄》殘篇!三股同源卻又各走極端的兇戾意念,帶著要將一切吞噬、毀滅的瘋狂,瞬間沖擊著江浸月瀕臨極限的心神!肩胛處的蝕骨釘仿佛受到刺激,幽光大盛,一股更強烈的陰寒之氣透體而出,與侵入識海的魔念里應(yīng)外合!“呃……”江浸月悶哼一聲,身體劇烈一顫,額頭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瞬間滲出又被高溫蒸干。
深陷的眼窩中,幽火瘋狂搖曳,幾乎要被那滔天的兇戾魔念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