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顯得他雖沒有缺點但也難提優秀、略顯棱角的面孔更加無趣和空洞。
“回來了?”他含糊地咕噥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
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波瀾,既沒有關心,也沒有等待的焦躁,“為什么我讓我來接你?”他像是例行公事那樣問了一句。
程歸“嗯”了一聲,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過喉嚨。
她甩掉磨得腳后跟生疼的廉價皮鞋,赤腳踩在冰冷的地磚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冰水里。
她徑直走向廚房,胃里的鈍痛已經升級為一種令人煩躁的灼燒感。
打開冰箱,冷藏室慘白的光線傾瀉出來,映照著里面僅有的幾樣東西:幾罐打折促銷的啤酒,半包蔫頭耷腦的生菜,一小塊蒙著保鮮膜的豆腐。
冷凍室的門上結著一層厚厚的白霜,像一張冷漠的、拒絕的臉。
她放棄了。
關上冰箱門,那點微弱的光源也隨之消失,廚房重新陷入昏暗。
她擰開水龍頭,水流嘩嘩作響,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她捧起冷水用力搓了搓臉,冰冷的水珠順著臉頰滾落,滑進衣領,帶來一陣短暫的激靈。
抬起頭,鏡子里映出一張濕漉漉的、毫無神采的臉,眼窩深陷,嘴角無力地耷拉著。
這張臉,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而厭倦。
就在她準備拖著疲憊的身體去浴室時,蔚深不知何時已經從沙發上挪到了廚房門口。
他手里端著一個印著卡通圖案的馬克杯,杯口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
“給,”他把杯子往前遞了遞,動作有些笨拙,“喝點熱水吧,看你累的。
”他的目光終于難得地離開了手機屏幕,落在程歸臉上,但那眼神在閃過一瞬間的克制后,依舊如平日那樣空空的,像蒙著一層霧,找不到任何實質性的關切,更像是一種完成任務的敷衍。
他的指尖不經意地擦過程歸的手臂——隔著那件穿了兩年、袖口和領口都磨得起了一層細密毛球的舊睡衣。
那觸碰短暫、干燥,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粗糙感,像砂紙輕輕蹭過皮膚,激不起任何漣漪,反而讓她手臂的皮膚下意識地繃緊了一下。
程歸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接過了杯子。
溫熱的觸感透過薄薄的杯壁傳遞到冰涼的掌心,帶來一絲極其微弱、聊勝于無的暖意。
她太累了,累得靈魂仿佛隨時會從這具沉重的軀殼里飄出去。
累得連一絲懷疑的念頭都無法滋生。
她甚至沒有力氣去看蔚深一眼,更沒有注意到他那只剛剛放下杯子的手,在縮回身側時,灰色的家居服袖口內側,極其隱秘地蹭著一抹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粉末。
那粉末的顏色很怪,傳出淡淡的杏仁味,與這簡陋廚房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她低下頭,嘴唇湊近杯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