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嚴良杞繼續往下念剩下的日記。
“八月三十一日,膏藥人開始大掃蕩,百安村死了好多人,兩個紅小鬼去晚了,只接回十來個人。我和胡桃安頓了那些大人和孩子。胡桃給孩子們帶去了戰爭里為數不多的歡樂。我給他們用了安神的藥,夢里沒有殺戮。”
“九月十三日,百安村的人加入了部隊,孩子們在山上放起了崗哨。”
“十月五日,部隊開始反掃蕩,戰斗剛開始,我們陷入嚴重的減員,源源不斷的傷員送到這里,那些膏藥人的武器比我們的精良太多,我們將近十個戰士的生命,才能換膏藥人一條命。雖然我有能力,但是再多的能力,在槍炮面前,也是無能為力。”
“十月十八日,我救的紅小鬼其中一個死了,天吶,這什么時候才是盡頭?我的能力并不足以讓人起死回生,只能略盡綿薄之力,減少他們在死亡線上的痛苦。”
“十一月二日,膏藥人發現了云溪小筑的存在,我太心軟了,救了一個不該救的人。”
“十一月三日,膏藥人開始搜山。”
“十一月五日,膏藥人沒有找到我們,但是他們呼叫了飛機,在云溪附近進行轟炸。幾個月前,明華他們在重慶也被轟炸,他們惶恐是否如我?我華夏大地竟無寸土完好,任人魚肉,著實痛心疾首。”
“十一月八日,孟博士的部隊決定轉移,可是傷員實在太多了,絕大部分是重傷員,我把堂屋辟了出來,恨不得把人也擺在院子里。他們跑不了,被膏藥人找到,只有死路一條。我跟孟博士商量好,啟用暗河那條道避開搜山。”
“然后呢?”吳恕追問。
“沒有了,日記到此為止了。”嚴良杞無奈地給大家看,日記后面空空如也。
眾人沉默,一種名為“肅然起敬”的氛圍在群體內蔓延。
吳恕嘴巴干干的,“我知道嚴作叔在哪里了。”
“我也知道了。”論對蒼海森林的熟悉程度,嚴良杞不下于在場各位林業職工。
尸骨地點終于確認。
不僅是嚴良杞知道,消息傳遞只靠一部手機電話就讓百安村全村轟動。
嚴作叔曾經救治過百安村幸存者,那些存活下來的人曾經叮囑后人,如果嚴家還有人活著,一定盡力幫忙。
嚴小雯她太爺爺嚴明華回到亞南市,在百安村落下根腳,并讓兒子嚴思召跟百安村老支書的女兒結了婚。
而德高望重的老支書,正是嚴作叔曾經救過的幸存者之一。
嚴家由此在百安村扎根極深,嚴小雯的爺爺嚴思召是百安村小學的校長,水木畢業的老知識分子,教書育人,一輩子沒離開過百安村,娃娃們都是吃嚴校長墨水長大的。
到了嚴良杞這一代,嚴家人才開始淡出百安村,在外打拼,但嚴良杞仍舊是個教書先生,在百安村人的樸素觀念里,嚴家天生是教書的。
嚴小雯沒選擇當老師,每次回村過年節,變成了一個繞不開的話題。
當天下午,百安村聚集了許多自發幫忙的人,又正逢春節返鄉,打工人回村聽到這種淵源故事,更加感覺到好奇。一個回合之間,差不多傾村出動,蒼海森林公園直接沒收門票,把人全部放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