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為技術部的老大——陳工此刻僅僅是靜靜地坐著,他如有所思地模樣,被王陽誤讀為“反省”。
為此,王陽決定乘勝追擊,新賬、舊賬目一起算,直接拿胡梭的創意開刷:“上次無人機疏花疏果的項目失敗后,你們技術部還不懂得痛定思痛,這些又來了一個更加離譜的大餅。難道你們不知道,沙漠的環境比一般果園的環境要復雜百倍嗎?你們連區區果園貼著枝頭修修剪剪的項目都搞不定,還想攬什么大項目,去學人家去挑戰改造沙漠?”
胡梭本來要起來繼續發言,卻被陳工一把按了下去。
陳工終于爆發了,帶著一種知識分子的不怒則已,一怒驚人的感覺:“王陽,你夠了。你這么喜歡翻舊賬,家里的黃歷都被你給翻爛了吧。難道一個項目不理想,咱后面就止步不前了嗎?咱公司就是那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企業嗎?”
對于陳工的仗義直言,胡梭是有點詫異的,“沒有想到,老大會挺自己。”
陳工繼續陳述,不過言語平和了許多,議事論事的模樣:“這個世間本來就沒有白走的路。咱無人機識別花果,自動剪枝的項目,確實如今都沒有達到商業的預期。這種功能的無人機確實沒有達到量產的標準。”
“可是,你能憑此說它完全失敗嗎?”陳工話鋒一轉,“并不!”他斬釘截鐵的說到。
似乎也道出了每個技術部人的心聲,畢竟他們傾注半年心血的項目,不能僅僅以一個“失敗”畫上一個句號。
他走到白板前——
“首先,為了攻克這個項目,咱無人機的視覺識別系統更好了,眼鏡更加靈了。為了在果園這么復雜的環境中,甚至在有葉片遮擋的情況下,識別花果,咱公司是下了狠功夫的。后面的項目,難道沒有收益于這套算法的提升嗎?”
說著,他望了一眼王陽:“你們上一年的銷售冠軍,農田病蟲害智能巡檢系統,不是嫁接了這項技術嗎?”
這一反問,居然讓王陽一時,無言以對。
“第二,就是咱在無人機機械臂的控制上的改進,原本為了剪枝,咱開發了超小型、高精度的機械臂,最后,雖然沒大量應用在果樹上,可是這靈活的機械臂后續在采摘水果上的應用,誰能否認呢。”
是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在一個失敗的項目背后,其實有很多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外之喜。
而一直專注于報表和回報率的市場部確實常常忽略了這些意外之喜。
陳工字字千鈞,目光如炬地瞪著王陽:“失敗乃成功之母!你們市場部看似不務正業的嘗試,背后又實打實地收獲了多少的經驗。”
陳工的話語如同重錘,撞在胡梭的心口。
“是的,這世間有太多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事了。有些事情難免偏離了原來的軌道,例如,我們執著于追求目標a,卻意外收獲了果實b。”
“在失敗的路上,其實往往孕育著許多意外之子,阿爾諾·彭齊亞斯和羅伯特·威爾遜,他們是美國貝爾電話實驗室的無線電工程師,他們在調試一臺極其靈敏的喇叭天線,然而不管做了多少改進,總是伴隨著噪音,最后,才發現這種噪音,其實他們一直苦苦尋找的微波背景輻射本身。人類想合成奎寧,最后得到了改變世界的合成染料。”胡梭心情此刻有點激蕩。
“就像是采礦本身,一路上充滿了未知;可能沒有尋找到理想中的礦脈;然而,并不要緊,也許就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了另外一種礦脈。”
“這些怎么算是失敗的嘗試呢?”
難道僅僅憑借這個數字,就判定這些努力都是無用工嗎?
想著這些,胡梭的心里就廓然開朗。
他原本已經被王陽一句句的“天馬行空”打得抬不起頭來了,聽到自己技術部老大一番陳詞后,自己緊繃的肩頭就悄然松開,連太陽穴都沒有那么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