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老胡的話如一道驚雷擊中了他。
“羊糞護著根,鎖著水,給與種子初期最強的保護?就如果給幼苗穿上了一層棉襖那般?”他品味著父親的話,此時,一個大膽且瘋狂的想法正在心里滋生。
手中甚至捏著那個掉出來的梭梭木幼苗的泥團,舍不得放回去。
車內(nèi)的氣氛也因此寂靜起來。
地理雜志的小林用記者慣常的客套語氣先開的口:“胡師傅,還有小胡同志,這次真是麻煩你們了,特意送我們?nèi)ピ卵廊@一趟;今天真的是耽誤你們時間了。”
想起他和文旅局的王主任因為越野車卡在沙梁之中,進退不得,又被太陽烤著,林記者的語氣中就帶了幾分的誠懇。
老胡仍然握著方向盤,越野車的車輪就在他的掌舵之下,劈開了一道道的沙海:“不麻煩。我們本來也想去那里看看。”
“哦?你們也去月牙泉?”王主任是一個“社牛”,仿佛下一句,“這么巧?”
老胡也不急著回答,穩(wěn)穩(wěn)地操控著方向,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今天是兵團成立紀(jì)念日。”
“兵團?”這二個字如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王主任和小林幾乎是異口同聲地發(fā)出詫異的聲音。
他們?nèi)滩蛔∩舷麓蛄恐虾簧硐吹冒l(fā)白的工裝,那張被烈日和風(fēng)沙雕刻得溝壑縱橫、寫滿滄桑的臉;沉默如深山老井般的性子,跟他們印象中的“兵團”形象還是有點出入的。
如果說,老胡身上有什么讓人一見難忘的印象的話,那估計便是那一雙如鷹隼一般的眸子了吧。
王主任甚至下意識地在腦海里搜索著關(guān)于新疆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的模糊信息,很難與眼前這個沉默寡言、開車如同沙海蛟龍的老司機聯(lián)系起來。
特別是那雙因為握著鋤頭而不是持槍而長滿繭子的手,怎么樣都會給一種錯覺:眼前人,就是一個素面朝天的農(nóng)民罷了。
“今天是兵團成立紀(jì)念日?”其實,這也有點出于胡梭的意料之中,他原本以為今天是一個稀松不過的日子了,是他纏著父親出來,讓他傳授點真功夫的日子。
真沒有想到,今天竟然是兵團成立紀(jì)念日。
老胡似乎并不在意他們的驚訝。
他的余光投向車窗外那無邊無際金色瀚海,聲音里似乎帶著一種厚重的追憶感:“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只是想趁著這個日子,帶兒子出來,揀苗罷了。”
“揀苗?”這二個字對于文旅局的王主任和地理雜志的林記者而言,有點陌生;尋思一下,那估計就是一種跟“植樹”一樣,有點儀式感的行為。
老胡臉上帶著一種闊達的笑意:“老樹根深了,自己會生娃。”說著,他借著后視鏡,瞥了一眼胡梭懷里的那一袋子的梭梭苗,繼續(xù)說,“喏,就是這些梭梭娃子。風(fēng)把它們爹娘的種子吹不遠,落在老林子根底下,擠著,長不好。今天,兵團生日,我?guī)覂鹤映鰜恚瑨纭0蚜肿永镒约好俺鰜淼倪@些小苗,一棵棵揀出來,挪個窩。”
“哦——”王主任一聲悠長的嘆息,“兵團人,也挺有儀式感的嘛。可是,挪個窩,挪哪里呢?”
老胡臉上泛起一抹笑意:“都說,既來之則安之,今天就讓這些梭梭苗,種到月牙全附近好不好。”
“好啊!”沒等胡梭答應(yīng),王主任便一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