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電車鈴響 老宅秘事與現代賬單（第3頁）

他按照報童說的，往東城的方向走。那里有個“華北書局”，周老先生說他兒子的通學在那兒當編輯，或許能打聽些消息。書局的門臉不大，玻璃柜里擺著《吶喊》《子夜》，還有幾本封面印著列寧像的書。

“先生要買書？”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迎上來，長衫袖口磨出了毛邊。

“我找李編輯，”陳默報出周老先生給的名字，“是周明軒先生介紹來的。”

年輕人眼睛一亮，把他拉到里屋：“您是陳先生？周先生跟我提過您。”他從書架后拿出個布包，“這是周先生兒子托我轉交的，說您看了就知道。”

布包里是本日記，紙頁泛黃，字跡卻很工整。陳默翻開第一頁，日期是1931年9月18日：“夜，沈陽火光沖天，我校學生罷課請愿，愿赴國難……”

看到最后一頁，他的手停住了——上面畫著一面青銅鏡，鏡背刻著北斗七星紋，旁邊寫著一行小字：“丙午鏡，時空契，過則損，需以魂補之。”

陳默的心臟像被攥住了。這行字與鏡背的“時空相契，物過則衡”幾乎一樣！他抬頭問年輕人：“周先生的兒子……現在在哪？”

年輕人低下頭：“他去了東北，參加抗日義勇軍，上個月傳來消息，說在錦州犧牲了。”

陳默的手開始發抖，日記從指尖滑落。他想起周老先生蒼老的臉，想起那個在炕洞里藏藥的孩子，突然覺得皮箱里的月份牌無比沉重。

“陳先生？”年輕人遞過一杯水，“您沒事吧？”

陳默搖搖頭，從皮箱里拿出月份牌：“這些……能換些藥品嗎？越多越好。”

“您要藥品？”年輕人眼睛一亮，“我們正缺呢！您等一下，我去叫人。”

沒過多久，三個穿學生裝的年輕人走進來，手里提著個木箱。打開一看，里面是十幾件瓷器，有康熙的青花碗，乾隆的粉彩盤，還有個光緒的官窯小瓶。“這些都是我們湊的，”為首的年輕人說，“您看夠不夠換二十盒抗生素？”

陳默看著那些瓷器，又看了看他們凍得發紅的耳朵，突然把皮箱里的抗生素都倒了出來：“這些都給你們，瓷器我只拿一件。”他選了個最小的青花碗，“這個就行。”

年輕人愣住了：“先生，這太不公平了……”

“沒什么不公平的。”陳默把月份牌遞給他們，“這些畫，或許能讓更多人知道外面的世界。”

離開書局時，天開始下雪。陳默揣著青花碗，走在北平的街頭，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瞬間融化。他想起父親修井的師傅，想起母親試穿羊絨衫的樣子，突然覺得兩個時代的雪，落在身上都是一樣的涼。

回到現代，陳默把青花碗放在桌上。他摸出青銅鏡，突然發現鏡面多了道極細的裂痕，像根頭發絲，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他想起日記里的“過則損，需以魂補之”，后背瞬間冒了冷汗。

手機在這時震動，是母親發來的視頻請求。屏幕里，父親正站在修好的井邊，對著鏡頭笑：“小默你看，這井沿修得多結實，以后挑水再也不怕摔了。”母親舉著手機轉了個圈，院子里曬著的玉米金燦燦的，“你張叔家的孩子說，要謝謝你給的糖果，可甜了。”

陳默看著屏幕里的父母，眼眶突然濕了。他對著鏡頭笑：“媽，我給您買了件羊絨衫，明天就寄回去。爸，釣魚竿也買了，等您腿好了，咱們去河里釣魚。”

掛了視頻，陳默摸了摸青銅鏡上的裂痕。或許，這面鏡子連接的不只是兩個時代，更是責任與牽掛。他不知道這裂痕意味著什么，但他知道，有些東西比古董更重要——比如父親修井時的笑容，比如民國雪夜里那杯溫熱的水。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陳默把青花碗放進錦盒，又給皮箱里添了些東西：幾包板藍根，一箱方便面（換了油紙包裝），還有本現代的《中國抗日戰爭史》。他不知道這些東西能改變什么，但他想試試——不為賺錢，只為讓鏡光里的裂痕，能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