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周老先生兒子日記里的話:“丙午鏡,時空契,過則損,需以魂補之。”難道這鏡子真的會“損”?那“魂”又指什么?
高鐵到站時,已是深夜。陳默走出車站,看見個賣烤紅薯的攤子,熱氣騰騰的。他買了一個,捧著暖手,突然想起1931年北平的雪夜,周老先生給的那杯熱水。
回到出租屋,他把烤紅薯放在桌上,對著青銅鏡發呆。鏡面的裂痕似乎又長了些,像條蔓延的小溪。陳默突然想試試,如果不帶任何東西穿越,鏡子會不會恢復原狀?
子時到了,陳默空手啟動了青銅鏡。紅光比上次更暗,他落在1931年北平的一條胡通里,雪已經化了,地上濕漉漉的。街角的報攤在賣號外,標題是“國聯調查團抵沈”。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看見個穿旗袍的女人在給乞丐分饅頭,突然覺得這場景很熟悉——像他給村里孩子買糖果時的樣子。路過“玉德堂”,門是關著的,門板上貼著張紙條:“遷往南京,后會有期。”
陳默心里空落落的,轉身往回走。路過“華北書局”,燈還亮著,那個戴眼鏡的年輕人正往墻上貼抗日標語,看見他,笑著招手:“陳先生,您來了!”
“我來看看。”陳默走進書局,看見角落里堆著些書籍,上面落記了灰塵。
“這些都是禁書,”年輕人壓低聲音,“日本人不讓賣,我們就偷偷藏著。”他從書架后拿出個布包,“這是給您的。”
布包里是幅畫,畫的是磚塔胡通的石榴樹,樹下有個穿軍大衣的老人,正給孩子講故事。畫的角落寫著:“贈陳先生,民國二十年冬。”
陳默接過畫,眼眶濕了。他沒帶任何東西,卻收到了最珍貴的禮物。
回到現代,天已經亮了。陳默把畫掛在墻上,正好對著青銅鏡。他發現鏡面的裂痕似乎淺了些,鏡背的北斗七星紋,勺柄又朝左了。
手機響了,是母親打來的:“小默,你爸好多了,今天能下地了,還說要給你腌魚呢。”
“讓他好好歇著。”陳默笑著說。
“他不歇,說要給你寄點家鄉的土,說北平的土不如家里的養人。”
陳默掛了電話,看著墻上的畫,突然明白了——所謂“以魂補之”,補的不是鏡子,是人心。他從民國帶回的不只是古董,還有那些在亂世里堅守的勇氣;他帶去的也不只是物資,還有來自未來的希望。
窗外的陽光照在青銅鏡上,裂痕在光線下幾乎看不見了。陳默摸了摸鏡背的星紋,突然覺得這面鏡子不再是賺錢的工具,而是座橋——連接著過去與現在,牽掛與責任。
他打開皮箱,開始往里面裝東西:幾本現代的農業技術書,希望能讓民國的百姓多打些糧食;一個太陽能收音機,能聽到外面的消息;還有些種子,是父親特意留的,說“種下去就有希望”。
下一次穿越,他不想再讓買賣了。他想告訴周老先生,他的兒子沒有白死,幾十年后,中國真的太平了;想告訴那些年輕人,他們的抗爭沒有白費,未來的中國,很強大。
青銅鏡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像在回應他的想法。陳默知道,這條路還很長,但他會一直走下去——不為古董,不為錢,只為那些在鏡光里閃耀的,人性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