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清仍是一派雍容閑雅,“裴大人久等了。”
一句話把兩人都拉回了神,裴玄霖雙眼布著紅色血絲,用力吞咽下喉嚨里的驚痛,垂在身側(cè)的雙手卻遏制不住發(fā)抖。
哪怕蒙著面,他也能一眼就認(rèn)出他的柔兒。
他設(shè)想過千萬種再見的場面,每一種他都做好的準(zhǔn)備,可他從未想過是如此,方才那被壓在桌上的人,是她。
剜心的痛也不過如此。
她不是被陳老爺收了,怎么又會和陳家的公子……
裴玄霖牙關(guān)緊咬,眼里幾乎滴出血,這一刻更是不敢去想吟柔到底都經(jīng)歷了什么。
“誤了些時候,裴大人莫見怪。”陳宴清睇看向吟柔,雙眸被她泛紅的眼眶刺痛。
故人再見,當(dāng)真是比他想的還要精彩。
他從經(jīng)管陳家產(chǎn)業(yè)那天起,做的就從不是舍己為人的買賣,除去持籌握算,對付那幫倚老賣老的東家,各路衙署上下打點,難道真靠與人為善四個字就可以了?
從他這里經(jīng)的賬就沒有折損的道理,同樣,宋吟柔既然招惹了他,引他墮局,那便得由他說了算。
然而,此刻他竟沒有感覺多痛快。
“還不見過裴大人。”陳宴清聲音泛冷。
吟柔垂低著睫羽,手心里一片冰涼,“……見過裴大人。”
一開口眼淚幾乎滾出眼眶,她死死掐攥著手心,直疼的發(fā)了麻才逼自己把淚咽回去。
跟在裴玄霖身后的五芒本就覺得這個蒙面的女子眉眼有些熟悉,原還不敢確定,聽到她開口,眼睛霎時驚睜大,“公子,她。”
裴玄霖抓握住他的手腕,示意他噤聲,而他的手卻抖的極為厲害,牙關(guān)咬出了血味。
五芒只得咽了話,眼里卻是蓋不住的震驚。
裴玄霖深呼吸,忍著想要sharen的憤怒,笑語道:“陳公子事忙,不妨。”
陳宴清亦笑笑,攬著吟柔入座,吟柔渾渾噩噩的隨著他坐下,整個人像被抽了魂魄。
除了軀殼還在,里面已經(jīng)是空蕩蕩,一陣陣的卷著冷風(fēng)。
“怎么了?”陳宴清握住她冰涼的手:“還不舒服?”
吟柔四散的神識霍然回籠,低頭看向覆在自己手上的大掌,從方才開始,她竟都忘了三公子。
另一道目光也在遠(yuǎn)遠(yuǎn)凝著她,吟柔心臟猛然一跳,甚至分不清楚,是怕玄霖哥哥的目光更多一點,還是怕三公子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更多一點。
顫抬起眼簾,對上陳宴清不顯山水的眉目,心里猜測他應(yīng)是還不知道。
若等他知曉,會如何呢。
吟柔心里從未像現(xiàn)在這么亂過,像被用力揉成團的亂麻,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咬住唇瓣,垂下頭。
陳宴清不帶笑意的牽了下嘴角,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柔著掌下的柔荑,似在思量什么,須臾,開口道:“去歇息吧。”
吟柔渾渾噩噩的起身離開,身后裴玄霖的目光緊隨,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