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質的龍椅邊上,是一個放置靈位的長桌,上面似乎還燃著香。
而他此刻,正身處于一個高臺之上。
低矮的穹頂壓得人喘不過氣,應青煬竭力抬頭,能看到高臺之下人頭攢動,果然他之前聽到的聲音并非錯覺。
楊崎從哪里找來這么多幕僚?
應青煬竟然還能苦中作樂的想,楊崎有這番本事,沒當上工部侍郎而是外放為官,實在是有些屈才了。
這地洞里有承重墻嗎?這么寬敞居然不會塌?
這地下的聲音能傳得出去嗎?
應青煬思維發散,長久的沒有回應,他木然的神色中,帶著點微不可查的悲憫。
楊崎似乎也并不需要他應答,他低聲告罪,站起身,將幾塊碎裂的牌位放回木桌上,又轉身走回來,將應青煬從座位上扶起,攙扶著他向前走。
應青煬有些抗拒,但也不知道是那藥粉太過厲害,還是楊崎又給他補了一些,他渾身都使不上力,心里一陣罵罵咧咧。
應青煬被楊崎攙扶到高臺邊緣,他不可避免地垂落視線,看到了高臺之下跪地的人影。
一雙雙眼睛盯著他,目光熾熱又虔誠,好似要將全身心都交付出來。
邊上的楊崎抬手一揮,高臺之下,眾人跪地俯首,高聲喊道:“天佑我大應!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聲浪迭起,在昏暗的地下道場里回蕩。
應青煬只覺得遍體生寒,原本便有些沒有知覺的身體更加麻木,心臟焦躁的聲響像是急促的鼓點,卻也無法催動逐漸僵硬的骨血。
思緒好像都隨著面前的場景,回到很多年前,眾人從舊都那場大火里逃出生天。
也是這樣的視線,這樣的頂禮膜拜,像是噩夢一般糾纏了應青煬很多年。
舊都的那場大火,來得很不尋常。
那是大應末年,應哀帝的暴戾愈演愈烈。
當時的應青煬不滿一歲,他母親是冷宮里的一位妃子,據說遭應哀帝厭棄,連名字都沒有留下一個,連帶著應青煬這個五皇子也并不受寵。
深宮之中,不受寵也就罷了,應青煬還要更慘一些。
大應司天監在他尚未出世時就預言他是個掃把星,必然會將大應引向滅亡。
他出世之前便有人上諫,請求將他母妃處死,以免給大應帶來不祥。
那時的應哀帝已經徹底暴露出了喜怒無常的本性,不知怎的,他下令處死了上諫的臣子,五馬分尸。
或許應哀帝是覺得,他某朝篡位后的第一個孩子,就被斥責不祥,就好像等同于在斥責應哀帝自己,屠戮兄弟,囚禁侄子,這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
應青煬出生之后,不哭不鬧,雙眼也似蒙了一層水霧似的,不僅天生體弱,而且被多名太醫確診為胎里不足帶了癡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