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條件反射的懷疑只是一種本能。
他身體繃直一瞬,道:“我明白。”
姜允之審視的目光再度落到他身上,只是這一次,他什么也沒說。
他拿起矮桌上的茶碗一飲而盡,兀自起身離開。
坐在輪椅上的江枕玉卻突然開口問道:“還沒有請教夫子姓名。”
姜允之腳步一頓,冷淡地留下一句:“姓姜。”
厚重的簾子被掀起又放下,那一瞬間透進來的風雪聲讓江枕玉心尖戰栗。
他的記憶順著呼嘯的冷風穿過漫長的時間,回到十幾年前的舊都。
他跟著父親拜訪當時的大應宰相,姜允之。
“這是我兒裴晏,若是以后有機會,我希望他能拜在先生門下。”
“若真有這一天,老夫定竭盡所能。”
那年江枕玉九歲,那是他
閉目塞聽
江枕玉在輪椅上枯坐……
江枕玉在輪椅上枯坐了一夜。
沒有人知道他在那漫長的時間里思考了什么。
家國,大義,身份,血仇,似乎每一樣都值得他細細謀劃,再用最悲觀的視角推演未來,做足最壞的打算,然后用最果決的方式解決面前這些因為他一時貪念而起的爛攤子。
這是他習慣做的,也應該做的。
他周身的氣息沉郁,炭火不知何時已經幾乎燃盡,冷氣從腳底向上蔓延至四肢百骸。
此處距離瓊山重鎮不算太遠,只派一小隊的人馬就能將整個荒村踏平,他甚至只需要遞一個前朝殘黨的消息過去,自己也作為舊時代該被肅清的一員,得償所愿地葬身于此……
江枕玉像是風雪中的一截枯木,在靜默和冰冷中即將喪失最后的生命力,耳邊所有嘈雜的聲響緩慢歸于平靜,陷落進深潭之中。
他幾乎要用冷漠把自己張揚外溢的貪念盡數收斂進皮囊之下。
卻忽聽一陣飛快的腳步聲向他靠近,有人正向他飛奔而來。
像是尚未完全冰封的湖面被丟下一塊巨石,江枕玉終于有了動作,伴隨著門軸轉動的聲音,向門口“看”去。
“江兄江兄——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