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如此,天下人仍然對司馬氏篡魏而立,甚至當街弒殺魏帝曹髦之事,是心懷不滿,而且司馬氏諸王內戰(zhàn),爭權奪利,導致五胡趁虛而入,神州淪陷,可以說得國不正的同時,又有大罪于天下百姓,雖然南渡建立東晉,穩(wěn)定了半壁江山,但東晉開國以來,皇權不振,世人皆知實際上是世家天下,對司馬氏并無多少舊情。”
“后來桓玄篡晉,天下幾乎無人反抗,就算是京八兄弟,當時也選擇了歸順桓楚,若不是桓玄對北府舊將屠殺,而對你們這些新生代將校也是多方打壓,只怕你想建義,也是沒多少人跟隨的。”
劉裕點了點頭:“我起兵反桓并不是為了司馬氏皇帝,而是為了天下黎民百姓,桓玄是為了一已私欲篡位的奸賊,上位之后,對百姓殘暴,對我們北府軍人則是羞辱加斬殺,我們是迫不得已才會反抗。之所以擁立司馬氏,也只是因為他們是皇室正統而已,有司馬氏為帝,起碼天下不會陷于分裂和戰(zhàn)亂。”
劉穆之笑道:“可是司馬氏并不安份老實,從司馬休之到司馬榮期,都仍然想著趁亂奪權,就連瑯玡王司馬德文,也不是省油的燈。寄奴啊,其實司馬氏從皇帝到宗室自己也清楚,天命已移,人心早離,你越是在外面建了大功,天下人越是會加快拋棄他們,對你勸進,所以,接下來黑袍要是說還能拉攏什么勢力,我看最有可能也最危險的,不是什么嶺南的妖賊,西蜀的叛軍,而是建康城中的司馬氏啊。”
劉裕的臉色一變:“他們真的會投向天道盟?”
劉穆之點了點頭:“一個北方慕容氏,一個南方司馬氏,都是那種搞陰謀的本事遠遠超過軍政才能,又對權力極為熱衷,不惜天下大亂的狼子野心家族,你如果對建康城中的司馬氏監(jiān)控一松,只怕他們就會跟天道盟這樣的黑暗勢力勾結,趁機起事作亂,這點,不得不防。今天黑袍從頭到尾沒提司馬氏一句,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劉裕正色道:“謹受教,這點是我疏忽了,以后一定會多加注意,這么說,我應該讓妙音也早點回去,看著司馬德宗和司馬德文兄弟,免得司馬氏生亂?”
劉穆之微微一笑:“寄奴啊寄奴,你要是對女人的心思有打仗時的智慧的十分之一,也不至于說出這種傻話了。你道這回妙音來是做什么的?真的是代替皇帝來收復江山?”
劉裕苦笑道:“難不成她還真的想要了慕容蘭的命嗎?”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如果慕容蘭真的死了,那妙音不會高興,因為那樣慕容蘭會永遠地給你掛念在心中,她再怎么爭,也爭不過一個死人。但要是反過來,她有辦法救出慕容蘭,那你一定會感念她的恩情,從此對她言聽計從,甚至如她所想的那樣,代晉自立之后,娶她作為皇后。”
劉裕笑道:“這怎么可能呢,要是她幫我救出阿蘭,不是給自己找個麻煩么,她又不是不知道我跟阿蘭的關系,這回我知道了阿蘭這些年受的委曲和辛苦,更是…………”
劉穆之擺了擺手:“慕容蘭畢竟是燕國的公主,要是救她的同時,也滅了她的國,殺了她的族人,你覺得慕容蘭還會跟你在一起么?只怕最好的結果,也是離你而去,不知所蹤了吧。”
劉裕的心中一片混亂,咬牙道:“那還能如何?難道,難道不滅南燕,也不救阿蘭了嗎?”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你如果能留燕國一命,給他們保留一塊地盤,甚至,如果讓慕容蘭取代慕容超成為南燕之主,也許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但現在多了個黑袍,還有它的天道盟,事情就變得復雜很多,但愿這回的廣固之行,能如你所愿。不過,妙音一定不會回東晉的,她一定會等到最后,這也是她跟慕容蘭這么多年相爭相斗,要分出個最后的高下了。”
劉裕的心中一陣刺痛:“難道,她們就一定要分個高下,甚至是生死嗎?她們明明已經經歷了這么多的苦難,為什么還要這樣斗來斗去?”
劉穆之苦笑道:“因為女人對于愛情的看重,就跟男人對于權力的熱衷一樣,是上天注定的,沒有道理可講,就象你跟希樂,要讓你們中某個人罷手讓權,安居人下,可能嗎?”
傷兵回國揮師北
劉裕嘆了口氣:“女人啊,真是麻煩,都怪我,負了她們太多,以至于此。但不管怎么說,我都要先救出阿蘭,剩下的事情,走一步是一步吧。現在兵貴神速,越快越好,只有迅速地攻到廣固城下,才能有機會捉住黑袍,逼他解除阿蘭身上的禁制。明天一早,大軍就要出發(fā),你這里后勤保障,有沒有問題?”
劉穆之淡然道:“此戰(zhàn)我軍大勝,不僅擊潰了二十萬燕軍,還繳獲了臨朐城中的大量存糧,而那些各部胡人帶來的牛羊,也盡入我軍之手,現在糧草充足,足夠一年之用,還不算后面各地的百姓前來投軍時帶的補給,所以,糧草軍械的事,不用太擔心。”
說到這里,劉穆之頓了頓:“這戰(zhàn)中抓獲的兩萬多俘虜,按你說的處理了,漢人俘虜釋放回家,還發(fā)放了路費,讓他們宣揚我軍的仁義,而胡人俘虜,則分賜諸軍為奴,尤其是給那些戰(zhàn)死將士的家中,現在我軍有充足的輔兵和民眾來支援,不需要讓這些俘虜在軍中做這些雜事,而且他們留在軍中反而可能生變。”
劉裕點了點頭:“這戰(zhàn)下來,我軍有多少傷兵是需要馬上運送回去的?”
劉穆之笑道:“傷了七千多人,其中近二千是重傷,暫時不能移動,需要留在這里處理,剩下的五千多人都最好要回去休整一下,只是如果兵力不足的話,一千多微輕傷的,可以留下來繼續(xù)作戰(zhàn)。”
劉裕勾了勾嘴角:“兗州軍和豫州軍的損失和傷員最多,讓他們部隊的都先回去,反正希樂也會派軍隊來輪換,其他的傷員,重傷不能行動的留在這里治療,留一千人馬看守臨朐城和傷員,作為我軍在青州的前進基地,其他的輕傷員繼續(xù)出征。再派五百兵馬,押解俘虜和傷員一起回建康,讓道憐和沈慶之一起回彭城,在彭城繼續(xù)組織援軍北上,而庾悅則回建康報捷,順便告知希樂此戰(zhàn)發(fā)生的事,請羨之和孟昶合力去偵察在建康城中的天道盟成員。”
劉穆之一邊拿著一根碳棒,在一張絹帛上迅速地紀錄著這些命令,一邊問道:“要不要向羨之透個底,要他盯緊司馬氏的人?”
劉裕搖了搖頭:“恐怕不需要,他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么做。至于希樂和孟昶,我們不能直接對人下命令,而是要商量。這一戰(zhàn),劉藩傷得不輕,中了三箭,還給火燒傷了,請他跟庾悅一起回去,由他本人向希樂轉告前線的這些事,我想,這比庾悅去說,效果要好得多。”
劉穆之點了點頭:“庾悅雖然說立了功,但要是回去后跟劉毅起了沖突,不是件好事。”
劉裕平靜地說道:“我料希樂在建康呆不了太久的時間,黑袍和天道盟一定會盡力在我們后方生事的,無論是讓后秦出兵還是讓妖賊北上,都是很有可能,希樂自己也擅長用兵,想必會提前回到歷陽作準備,一旦有敵軍來襲,他就有機會自己建功立業(yè)了。那正是他一向所希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