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就象你們慕容家這樣,弱小時打著晉臣的旗號,招納北方的流人,士族為已所用,等強大的時候就自立登基?”
慕容南點了點頭:“古往今來的英雄豪杰,哪個不是這樣?劉裕,謝家和桓家都是想著自己家族的利益,你只不過是他們手中的工具,或者說是棋子,當你不危及他們的根本利益時,他們會給你想要的,保護你,讓你發展,但一旦你的力量超過了他們的控制范圍,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把你除掉!”
劉裕咽了一泡口水:“也許桓家會這樣,但我不相信謝相公,玄帥也會如此!”
慕容南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謝家能從一個次等世家一躍而成頂尖豪門,靠的絕不是心慈手軟,劉裕,有些話我不想跟你說,但你應該自己心里有數。當年王坦之和謝安是何等關系?自幼同學,長大同僚,兒女姻親,又在反對桓溫篡位的過程中生死與共,可謂是刎頸之交,過命兄弟,那關系,只會比你跟劉敬宣他們的更鐵,更牢固!”
“可后來呢?到了王坦之死后,謝家一家獨大之時,謝安對于王家的子弟,還不是極力地排擠?雖然說王國寶這個家伙不是東西,但象王忱這樣的才學之人,也不得重用,總說王謝齊名,但現在卻是謝家獨大,這才會讓王國寶轉而倒向了皇帝,你說謝家對于同為高門世家的王家都是如此地翻臉絕情,更不用說對于你這個上門女婿了。”
劉裕很想開口反駁些什么,可是話到嘴邊,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的眼中光芒閃閃,手也在微微地發抖,謝安那些和藹可親的臉,在他面前突然浮上了一絲陰云。
慕容南勾了勾嘴角,繼續說道:“再說桓家,當年荊州可是落在庾家的手里,庾亮,庾翼,庾冰這三兄弟都有大才,于國亦有大功,在王敦之亂給平定,陶侃又死去之后,荊州一直控制在庾家手中,一時間,庾家女兒貴為皇后,家族內占相位,外據強藩,可謂風頭一時無二,即使是王家謝家加起來,都遠遠不及。”
“可是庾家卻是念著舊情,也為了制衡當時的太原王氏與瑯玡王氏的需要,而提拔了桓溫,可以說,對他有知遇之恩,桓溫在庾家的荊州慢慢發展壯大,最后因為庾氏三杰先后故去,而掌握了荊州大權。按說他應該對老上級,老恩公知恩圖報,但是桓溫為了能永掌荊州,對昔日的恩人庾家是痛下狠手,一兩年內就把庾家在荊州的子侄全部找借口或貶或殺,徹底驅逐出了荊州,從而把這上游強藩據為已有。劉裕,有桓溫這個例子在先,謝家會不防你嗎?”
劉裕嘆了口氣:“我不是桓溫,沒他這樣的野心。”
慕容南搖了搖頭:“人是會變的,就象我們的祖先,當年在塞外放羊的時候,哪會想到有一天能君臨天下,入主中原呢?而你,一旦接觸了越來越高,越來越大的權力之后,你就會漸漸地從他們這些世家大族手中的工具,變成威脅到他們地位的敵人。到那個時候,也許就是你必須要作出選擇的時候了!”
劉裕嘆了口氣,搖頭道:“我希望這個選擇永遠也不要做,我這個人有恩報恩,如果真的要跟恩公起沖突,我寧可退隱林泉,做個庶民。”
慕容南笑道:“那么,你就不想建功立業,名垂青史了嗎?這點庶民可做不到。”
劉裕咬了咬牙:“所以現在我還得實現自己的理想和抱負,慕容南,我不說以后的事,我只說現在,你覺得現在的話,桓家還是謝家能幫我多一些?”
慕容南微微一愣,搖頭道:“你這是說什么瘋話呢,你現在就是謝家的一員,北府軍的將校,哪可能再有投奔桓家?如果你真的這樣做,只怕任何人都會視你為叛徒,就是桓家,也不會接收的。”
劉裕搖了搖頭:“現在當然不用考慮這個問題,我是說以后。或者說我講得明白一點,我說的是北伐。”
慕容南喃喃地說道:“北伐?你這是什么意思?不是說好了,如果打敗秦國,北方是由我們慕容家和姚家起兵嗎?”
劉裕正色道:“你們是在隴右和幽云起兵,那中原,河北,關中,齊魯,并州這些大晉故地,還是要出兵收復的。你說,如果我們這次勝了,謝相公和玄帥會繼續大軍北伐嗎?或者說荊州的桓家,會不會北伐?”
慕容南看著劉裕,正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剛才桓玄是不是跟你說,謝家只想保家族地位,不會大舉北伐,而桓家為了篡權奪位,必須要北伐建立不世功勛,所以你心動了,想在打完這仗后,有機會投入桓家軍,北伐建功?”
桓氏北伐真目的
劉裕搖了搖頭:“不,你說錯了,我的意思是,如果謝家有意北伐,我當然還是為謝家效力,但如果謝家真的如桓玄所說的那樣,只圖自保,不思進取,那我也不可能讓恢復中原的夢想就此破滅。”
慕容南勾了勾嘴角:“你覺得桓家能幫你實現這個夢想?”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沒錯,起碼,他們比謝家更有動機實現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