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靖滿意地點了點頭:“其實我大可以睜只眼閉只眼,又不是我上戰(zhàn)場打仗,死活干我屁事,但真正受損的,是劉裕你這樣的戰(zhàn)士,如果穿了劣質盔甲,導致送命,拿了一碰就斷的武器,殺不了敵,你還會這樣維護那人嗎?”
劉裕勾了勾嘴角:“但只是一次取水偷了懶,就直接剁了他一根手指頭,這是不是有點太過了?你哪怕把他狠狠地打一頓,下次再這樣處置,也比這個要來得強吧。”
孔靖搖了搖頭:“劉裕啊,今天我見到你,有點失望,你也算是個軍官了,應該知道慈不將兵的話,這還不是普通的作戰(zhàn)部隊,是一幫挑剩下來的渣滓,沒前途的廢物,若不是入營時都簽了三年的賣身契約,他們早就想回家了。如果不用這種非常手段,那人人都會偷奸耍滑,這次我不狠狠懲治這個帶頭的,以后這種情況只會越來越多,還是那句話,到時候,倒霉的還是戰(zhàn)士!”
劉裕嘆了口氣:“難道,就不能想些別的辦法,讓他們跟普通的戰(zhàn)士一樣,有出頭的機會嗎?”
孔靖笑道:“那要看你的本事了,如果你能打造出上好的盔甲和軍械,讓玄帥滿意,你就可以成為
新的朋友叫毛球
和孔靖分開之后,劉裕走向了自己的營帳,與那井井有條的飛豹軍帳不同,這里的營帳,跟那種大通鋪子也沒啥區(qū)別,四五十條漢子,擠在兩條長長的草席之上,每個人大約三尺寬的空間,就算是睡覺的地方,與飛豹營中那股子每天訓練之后的汗味相比,這里更多了幾分嗆人的煙火味道,讓新來的劉裕,有些不太適應。
周圍的人對劉裕都很客氣,但也有種敬而遠之的態(tài)度,畢竟,一邊是毫無希望,看起來不可能出頭,甚至哪天會不會受罰或殘或死的鐵匠,另一方則是全軍聞名的銳士猛男,沒有人以為,劉裕會在這里長久地呆下去。
劉裕也沒有完全從水生的死中走出來,與前一陣幾乎天天夢到王妙音不同,這兩天就是做夢,他也是不停地看到水生的臉,所以,一向很喜歡主動結交人的劉裕,這會兒也懶得去認識自己的新伙伴們,找了一個空位,他幾乎倒頭就睡,在這一帳鼾聲如雷的漢子中,倒也不算異類。
一個聲音在劉裕的耳邊輕輕響起:“劉大哥,你可曾睡著了?”
劉裕睜開了眼睛,循聲看去,卻只見到早晨在營門口站崗的那個黃臉少年,正一臉興奮地看著自己。
劉裕微微一笑:“你若不喊我,我倒是很快就會睡著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那黃臉少年笑道:“我叫馮遷,益州人。劉大哥,我真的是做夢也想不到你會來我們這里。”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他白日里只覺得這少年說話怪怪的,自己是沒聽過這種語調,卻沒有想到此人來自益州,他的眉頭一皺:“益州人也來北府這里當兵嗎?”
黃臉少年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神色:“其實,我開始不是北府兵,而是跟著毛將軍的部曲。毛將軍家世代鎮(zhèn)守梁州和益州,我們家?guī)状际撬业募冶_@回朝廷出兵解三阿之圍,我也跟著毛將軍去了。”
劉裕點了點頭:“毛將軍一戰(zhàn)全軍崩潰,自己只帶了幾十騎逃走,你們這些潰兵,就被北府兵收容了?”
黃臉少年馮遷撓了撓頭:“是啊,那戰(zhàn)真的是見了鬼了,都說秦軍在幾百里外,可是我還在睡覺的時候,就聽到外面的戰(zhàn)馬嘶鳴,殺聲震天,一出帳卻只見所有人在奔跑,說是秦軍殺過來了。我也只有稀里糊涂地跟著他們一起跑了。”
劉裕的眉頭一皺:“你是毛將軍的親兵部曲啊,難道沒跟著毛將軍在一起嗎?”
馮遷看了一眼身邊的那人黑臉軍士,低聲道:“少爺,您自己說吧。”
劉裕的心中一動,白天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黑臉軍士有點不尋常,不象是一般的小兵,舉手投足間,倒是有些將校的氣度,他看向了黑臉軍士,奇道:“閣下難道是?”
黑臉軍士嘆了口氣,坐起身:“說來慚愧,在下乃是毛將軍的侄子,毛球是也。”
劉裕睜大了眼睛:“毛球?這名字實在是有點,這么說來,你是北伐名將毛寶的孫子嗎?”
毛球勾了勾嘴角,說道:“不錯,先大父諱寶,我毛家一門忠烈,世代將門,鎮(zhèn)守梁州與益州,家叔這次奉調入京宿衛(wèi),我等子侄也隨行,這次北上抗秦,滿以為可以建功立業(yè),卻沒想到,唉,一夜之間,大軍崩潰,我還有何面目,再回都城啊。不止是我,我的幾個兄弟也都給收容在各輜重營,不是做被服就是喂馬,算是贖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