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輜重營,掌管后勤的賬薄,這些事情很清楚,整個大軍的軍需,只不過三月左右,這只能支撐我們在江淮一帶打防御戰(zhàn),根本不可能負(fù)擔(dān)北伐大任。所以,我剛才才會說這些話。”
劉裕的身子微微地晃了晃,眼前一黑,xiong口給堵得幾乎透不過氣來,半晌,他才長舒了一口氣:“這么說來,北伐大業(yè),永遠(yuǎn)只是鏡花水月了?”
劉穆之搖了搖頭:“不,寄奴,我跟你說這些話,不是要打擊你的萬丈雄心,恰恰相反,我是要你認(rèn)清楚形勢!北伐的困難,永遠(yuǎn)不在于對面的胡人有多強(qiáng),而在于背后的世家阻力有多大!你如果真的成了謝家的人,那你也只能在世家門閥的體系之中,走不出來了!”
劉裕的眼中光芒閃閃:“怎么就走不出來?我就算娶了妙音,但還是在軍中為將,又何必受制于人?世家最多只能管些后勤補(bǔ)給,實在不行,我就去學(xué)祖逖,他三千家丁部曲北伐都能在北方打下一片江山,我怎么就不行?!”
劉穆之哈哈一笑:“那你就得有祖逖的覺悟,完全不靠后方的支援了。而且你的這些兄弟,他們可不是祖逖手下的那些豪俠劍客,他們都有妻兒老小的人,都在江南,形同世家手中的人質(zhì),要他們拋妻棄子跟著你在北方打拼,憑什么?你能給他們什么?”
劉穆之看著眉頭已經(jīng)越擰越緊的劉裕,嘆了口氣:“就算是祖逖,不也是給世家們所控制的朝廷所猜忌,在好不容易收復(fù)了河南之地后,卻被另外派來的將領(lǐng)所取代,解除了兵權(quán),進(jìn)而憂憤而死嗎?!寄奴啊,無論是祖逖還是桓溫,都證明了一件事,在世家體系的內(nèi)部,想要北伐,難于登天啊!”
劉裕長嘆一聲,只覺得一陣英雄氣短,喃喃地說道:“這么說來,我們朝思暮想的收復(fù)失地,飲馬長安的壯舉,這輩子不可能實現(xiàn)了嗎?”
劉穆之的臉上肥肉跳了跳,上前一步,看著劉裕的眼睛:“不,還是有實現(xiàn)的可能的,但你得全面地掌握軍隊,獨立地?fù)碛幸粋€大藩鎮(zhèn)才行,一如當(dāng)年的祖逖,除此之外,你還得在朝中有世家作為盟友,至少不讓高門世家能扯你后腿。然后北邊慢慢地打下一塊塊的地方,依靠新征服地區(qū)的人力物力,組建自己的班底。如此,才有成就霸業(yè)的可能!”
劉裕咬了咬牙,一動不動地盯著劉穆之:“胖子,你會助我成霸業(yè)嗎?”
劉穆之微微一笑:“從我這次扔下家人,陪你出來從軍,就已經(jīng)表明我的心意了吧,你又何必在問!”
劉裕突然哈哈一笑,拍了拍劉穆之的肩頭:“那咱們兄弟就聯(lián)手,干他娘的一番大事業(yè)吧,讓那些看不起咱的狗娘養(yǎng)的,以后只能仰視咱們,可好?!”
劉穆之笑著點了點頭:“如君所愿!”
郎情妾意小崗濃
二人正說話間,突然只聽到一個清脆而甜美的聲音從一邊響起:“劉大哥,你原來在這里呀,讓我好找。”
劉裕的心中一動,看向了一邊,只見王妙音一襲淡黃色的長裙,在兩個丫鬟的伴隨之下,淺笑盈盈,正走向自己。
劉穆之的嘴角勾了勾,在劉裕的耳邊說道:“我算是知道為啥你一下子就給她抽了魂兒了,換哪個男人都不可能不動心啊!”
劉裕沒好氣地一撞他的肋部:“死胖子,嘴上積點德,我可警告你啊,這是我的女人,你可別…………”
劉穆之笑道:“好了好了,我可是有家的男人,你還是自行消受吧。我得走了,你們慢慢聊。”
說到這里,王妙音等人也已經(jīng)快走到了近前,劉穆之對著王妙音行了個揖,王妙音連忙萬福回禮,然后劉穆之轉(zhuǎn)身便走,也不留下只言片語。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對著身邊的兩個侍女點了點頭,二女微一欠身,持著手中的香爐等物,退到了幾十步外,小崗之上,只剩下了劉裕與王妙音二人。
劉裕有些意外,訝道:“妙音,我們現(xiàn)在這么公開見面,真的好嗎?”
王妙音笑道:“反正我遲早是你的人,咱們既然已經(jīng)定情了,難道就不可以見面了嗎?”
劉裕嘆了口氣:“前路茫茫,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建功立業(yè),娶你過門。萬一我真的不能達(dá)到你的期望,或者是你家長輩不同意的話,我…………”
王妙音的粉臉微微一變,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你胡說些什么,怎么對自己這么沒信心了?劉裕,我告訴你,我的心已經(jīng)給了你,如果你不娶我,那我一輩子也不會嫁人了。”
劉裕看著王妙音,只見她的表情異常地嚴(yán)肅,知道此女個性剛烈,這話絕不是隨便說說,但轉(zhuǎn)而心中一陣感動,嘆道:“我劉裕粗漢一個,不知何德何能,能讓妙音你如此地垂青!”
王妙音沒有說話,突然一下子撲進(jìn)了劉裕的懷中,這一下如干柴烈火,讓劉裕都不知所措,整個人都愣在這里,甚至都不知該如何自處,過了片刻,才看向了遠(yuǎn)處的那兩個侍女,卻已是早不見人影,只聽到懷里的王妙音在輕輕地呢喃道:“傻瓜,雙兒和紫霞是我的好姐妹,我的心思她們都知道,不會出賣我的。”
劉裕心中一陣喜悅,緊緊地環(huán)住了王妙音的后背,輕輕地?fù)嶂菫踉瓢愕男惆l(fā):“妙音啊,我,我真的是在做夢嗎?”
王妙音輕輕地說道:“我喜歡的劉裕,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真正的男子漢,永遠(yuǎn)是天不怕地不怕,永遠(yuǎn)是自信滿滿,可是今天我見到的…………”
說到這里,她抬起了頭,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劉裕的臉:“今天的劉裕,卻是心事重重,有了許多顧慮,你在擔(dān)心什么?”
劉裕心中暗暗叫苦,這王妙音可稱得上是女中諸葛,自己這一點小小的心境變化,就一下子給她察覺到,真不愧是出身王謝兩家聯(lián)姻的頂級貴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