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休之咬了咬牙:“那恩公后來又如何了呢?你送走了劉牢之,高素這些老乞活軍部下,自己繼續(xù)追隨冉閔?”
黑袍點了點頭:“陛下一時糊涂,聽信了小人之言,自立為帝,又因為猜忌之心,殺害了曾經(jīng)的乞活軍另一首領(lǐng),盟友李農(nóng)一家,結(jié)果弄得眾叛親離,被多路胡人圍攻,最后兵敗廉臺,身死國滅,可這個結(jié)局,他其實早就料到了,之所以仍然奮戰(zhàn)一場,是為了向各路胡人展示我們漢家男兒寧死不屈的意志,讓他們不敢以后迫害我們北方漢人。而他在出城之前,就暗中留給我傳國玉璽和乞活令牌,要我找機會,把這兩樣?xùn)|西轉(zhuǎn)給肯來鄴城的晉軍將領(lǐng)。”
司馬休之奇道:“這又是為何,他為何不直接把這兩樣?xùn)|西送到東晉求援呢?”
黑袍苦笑道:“因為他已經(jīng)自立為帝,跟晉室已經(jīng)水火不容,無法調(diào)和,而他的諸子年幼,不成器,斷然活不過那滅國之厄,即使是逃到晉國,也會給以篡逆罪名誅殺。司馬氏的皇帝,向來只會弄權(quán),無軍國之能,唯一能指望的漢人英雄,是敢于北伐中原,過河與胡人大戰(zhàn)的世家子弟。”
劉敬宣的心中一動:“他說的是桓溫嗎?”
黑袍冷笑道:“桓溫雖然也算是世之英雄,但并不在陛下的眼里,在他看來,桓溫只是要爭權(quán)篡位而已,并非真想北伐。當(dāng)然,如果桓溫真的趁機出兵,到鄴城取這兩樣?xùn)|西,他也樂得獻上。實際上,陛下登位之后,曾多次秘密聯(lián)絡(luò)桓溫,邀他共同北伐中原,驅(qū)逐胡虜,可是桓溫卻一直按兵不動,坐山觀虎斗,這才讓陛下失望,一怒負氣自立,最后悔之晚矣!”
高雅之嘆了口氣:“原來當(dāng)年之事,還有這些隱情,最后還是謝奕率軍北伐到鄴城,取走了這玉璽和乞活令牌嗎?”
黑袍搖了搖頭:“謝奕也并非真正的英雄,他到了黃河是不假,派了手下戴施率百余名壯士入城,說是聯(lián)絡(luò)我軍,以為大軍前哨,可實際上,他仍然是觀望而已,等聽到陛下在廉臺兵敗被俘的消息后,這戴施就騙走玉璽先跑了,在他看來,鄴城全城百姓的性命,還有那個乞活令牌,都無足輕重了。這也是老夫?qū)|晉,對謝家這樣的世家最終失望的原因。最后,老夫帶著這個乞活令牌,逃出鄴城,就此隱居齊魯,不問世事。”
劉敬宣長出了一口氣:“想不到當(dāng)年的事,還有這么多隱情,那黑袍前輩后來跟先父他們,還有聯(lián)系嗎?”
黑袍正色道:“你父親他們,當(dāng)年離開陛下之后,流落江淮之間,落草為寇,謝奕北伐時,他們曾主動去投軍,想要借著晉軍之力打回河北,可是沒想到那次北伐就以騙回玉璽為終止,他們也跟我一樣失望,最后離開了軍中,在淮北久居。直到下一次北伐時,謝安在謝萬的軍中為幕僚,在路過淮北時,與這些乞活軍老兵所建立的山寨,多有接觸,也向牢之他們許諾,將來會有真正的北伐,會讓他們有用武之地。于是牢之他們?yōu)橹袆樱敢鉃槠渌?qū)使,這些后事,就是你們所知道的了。”
高雅之點了點頭:“可是為何前輩沒有和謝相公他們一起組建北府軍呢?您當(dāng)年在乞活軍中的地位,應(yīng)該更在劉伯父和家父之上,要是起來召集舊部,那還不是從者如云嗎?”
黑袍搖了搖頭:“因為我的熱血,已經(jīng)冷了,從謝奕騙璽的事情,我才發(fā)現(xiàn),東晉無論是皇帝還是世家,都無真正北伐之意,他們只不過是想借北伐而爭權(quán)奪利罷了,牢之他們看不清這點,我勸他們亦是枉然,最后的事實還不是證明了我的想法,才是正確的嗎?要結(jié)束這個亂世,得有真正的英雄才行,而這個英雄,我以前一直沒有看到過,無論是桓溫還是謝安,都不是!”
司馬休之嘆了口氣:“我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原來是有黑手黨這樣的陰暗組織一直在后面使壞,導(dǎo)致每次功敗垂成!”
黑袍冷笑道:“那還不是這些世家高門,有權(quán)有錢的人弄出來的嗎?所以,我就帶著乞活令來到齊地隱居,亂世之中,這算是一方還算平靜的土地了。即使是謝安再次北伐,我也不看好,不參與。雖然你們的父親一度成為北府軍名義上的大帥,但我很清楚,他們?nèi)匀恢皇瞧遄拥拿\,隨時可能被拋棄。”
劉敬宣長嘆一聲:“要是有前輩的提點,先父何至于落得那個結(jié)局啊!”想到這里,他的眼中淚光閃閃,視線也開始模糊了。
推舉譙王起義兵
黑袍的聲音冷冷地響起:“我就算出現(xiàn)在他面前,跟他說這些事情,他也不會相信的。權(quán)力會蒙蔽人的雙眼,即使是當(dāng)年的陛下,一旦接觸到了權(quán)力,也會變得判若兩人,東晉的本質(zhì),是皇帝當(dāng)傀儡,黑手黨這種陰謀集團組建的世家控制一切,似你們父輩這樣的流民帥,軍人,只能成為他們的棋子。這個道理,無論我怎么去跟你們父親解釋,他們都是不會相信的。”
劉敬宣咬了咬牙:“可是你可以在父親掌握兵權(quán)的時候,持乞活令來要他自立啊,推翻了那些個世家,不就行了?”
黑袍嘆了口氣:“天下事哪有這么簡單,你父帥看上去手握重兵,但這些將士的家屬,多是在京口,而將官的家人,則多在建康,換言之,是那些世家手中的人質(zhì),就算他想自立,手下也未必會從命,別的不說,就說最后你父帥想奮起一搏時,又有幾人從命?”
劉敬宣的眼中剛剛?cè)紵鸬囊唤z希望之火,再次熄滅,重重地一拳擊在案上,嘆息不已。
黑袍正色道:“所以,據(jù)老夫所看,這幾十年來,東晉真正出的英雄,還是那劉裕,阿壽啊,你的眼光不錯,認對了大哥,只有劉裕,才是可以不被世家所掌握,最后能自己決定天下命運的英雄好漢。”
劉敬宣抬起了頭:“那我們就應(yīng)該去投奔寄奴才是,連前輩都這樣認為,可以在北方用乞活令重召舊部,響應(yīng)寄奴,成就一番壯舉啊。”
黑袍微微一笑:“以劉裕的本事,即使不用我相助,也能成事,但是我之所以不去找劉裕,而找你們,就是因為劉裕有個最大的弱點,讓我無法相助。”
劉敬宣還在發(fā)楞,司馬休之卻是雙眼一亮,叫了起來:“難道,這個弱點,就是蘭公主?”
黑袍嘆了口氣:“不錯,在這個世上,老夫最大的仇人,就是慕容氏燕國了,陛下死在他們手中,而老夫退到齊魯之地后,慕容恪率軍征討齊魯,我又有無數(shù)的親朋好友死于戰(zhàn)亂,好不容易前秦滅燕,老夫以為終于可以太平了,結(jié)果慕容垂再次叛秦而立,建立后燕,雖然他一直征戰(zhàn)河北,無暇顧及河南之地,但后面北魏入侵,南燕慕容德再次逃到齊魯,幾十年的和平又一次被戰(zhàn)火所焚毀,你們說,我跟這慕容氏一族,是不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高雅之喃喃道:“以前輩的角度看,確實是恨不得天下每個姓慕容的都死掉的好,可是,可是蘭公主她…………”
黑袍冷冷地說道:“她也許是個好人,但她同樣姓慕容,現(xiàn)在的她在這里而不是在劉裕的身邊,這就是最后的選擇,她還是作為慕容氏一族的公主,作為慕容氏的情報頭子在這個世上,這些年來,我在齊地暗中組織的反叛力量,也給她平定了不少,甚至我都差點給她查出,也許她對你們是恩人,但對我來說,卻是最可怕的敵人。劉裕因為跟她的夫妻關(guān)系,甚至可以暫緩北伐,不進攻南燕,所以,滅掉南燕,消滅慕容氏一族的大任,只能由你們來完成。”
司馬休之勾了勾嘴角:“恩公對我們有救命之恩,按說為你報仇滅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我們就這幾個人,如何能滅帶甲數(shù)十萬的南燕呢?前一陣那些鮮卑宮衛(wèi)謀反刺殺慕容德,幾乎得手,可那是因為他們在宮中站崗,我們想見慕容德一面,都不容易啊。”
黑袍微微一笑:“那些刺殺慕容德的宮衛(wèi),本就是我收買的,目的就是為你們的刺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