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之不信地搖著頭:“寄奴起兵可一直是他自己的決定,沒有任何外界因素的干擾,我不信。”
謝道韞嘆了口氣:“但試問劉牢之,孫無終不死,試問桓玄不是這樣屠殺,壓迫北府諸將,試問桓玄不是篡位自立,寄奴真的會起兵嗎?或者說真的可以拉到這么多人跟人一起干嗎?”
劉穆之的臉上表情變得越來越嚴肅:“可寄奴是不可能給任何外力所左右的,這個人,或者這個組織,讓劉毅起兵反桓,然后讓劉毅成為新的可以被他們控制的勢力,這可以理解,但為什么要選擇寄奴?”
謝道韞的眼中神光一閃:“所以,我跟你的看法一樣,劉婷云的身上,有巨大的疑點,這個女人,這些年一直以桓玄妻子的身份,在建康城各種串聯,我原以為她只是為桓玄打點和世家間的關系,但現在看來,她能進言桓玄去殺寄奴,也能在桓玄兵敗被拋棄時,迅速地勾搭上劉毅,她的本事和能量,遠遠超過了我的判斷。要么是背后有極厲害的人物在指使,要么這么多年,她居然可以瞞過我們所有人,無論哪種,都會成為我們的勁敵?!?/p>
劉穆之突然笑了起來:“所以夫人要留著劉婷云,繼續觀察,查出她的底細,查出她背后的人,對嗎?”
謝道韞正色道:“黑手黨建立百余年,雖然勾心斗角,雖然暗中控制天下,但做事有其底線,而且其目的是為了整個世家的天下,是可以判斷和猜測出他們的動機,也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對手,但這一次,這個新的勢力,卻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甚至可能連黑手黨,都是他們的棋子,所以,我必須要查清他們的底細,不然,天下會永無寧日的。”
劉穆之點了點頭:“明白了,那此事我就暫時完全要拜托夫人了,況之死得太可惜,我這里要重建我在京城的情報組織,在此之前,劉婷云那里,就麻煩夫人您了,劉毅即將領兵出征,我希望…………”
謝道韞突然笑了起來:“我希望我們的希樂能早點把我女兒找回來,也許,這個陰謀組織在桓玄那里的人,也要開始搞事情了吧?!?/p>
桓玄妙音江邊對
長江,柴桑,湓口關。
桓玄換了一身金色的盔甲,把他肥大的身軀上,掛滿了各種金光閃閃的甲片,他的頭發,重新又梳得整整齊齊,隔了十步遠,也能聞到那濃郁的龍涎香膏的味道,十天前剛從建康逃出時,還落魄不堪,放聲大哭的這位大楚皇帝,顯然又重新找到了那種帝王的感覺,當然,給他這種感覺的,是浮滿面前江面的戰船,還有在他身邊百步之外的文武群臣,當然,還有現在在這里,與他并肩而立,一身鳳冠霞帔,端莊美艷,讓人不可直視的王神愛。
桓玄笑了起來:“看來,這天下的忠臣義士,還是占了多數,劉裕這些反賊,畢竟只是一小撮,不成氣候,江州刺史郭昶之,還是忠誠的,就和陶淵明一樣,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王神愛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站在遠處,在一起談笑風生的陶淵明和郭昶之,郭銓父子,冷冷地說道:“你真的覺得陶淵明是忠義之士,來投奔你?真的覺得郭昶之如果不是父親在你身邊為人質,會這么忠誠?”
桓玄的眉頭一皺:“劉毅的兄長也在我的手中,不還是反了?如果是為了自己,有了逆心,那老爹在我手中又如何,那些倒戈的北府軍不都是如此嗎?至于陶淵明,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恨他,他好歹一個人從歷陽逃回來,足夠證明了忠誠吧,去你的好姐妹劉婷云那里奪回了我的小兒子,也是他的功勞吧。莫非…………”
說到這里,桓玄頓了頓,笑道:“莫非他奪回了我和劉婷云所生的孩子,你又不高興了,以至于恨上這個人?”
王神愛的眼中冷芒一閃:“我不想再聽到這個賤人的名字,你們當年設局害劉裕,也毀了我一生,你跟劉裕是男人的爭斗,本就是敵人,各種手段盡用也是天經地義,可是賤人利用跟我的姐妹情,套出我跟劉裕不少私密之事,用來騙劉裕上當,這是背叛,我永遠不會原諒這個女人!”
桓玄默然無語,嘆了口氣:“其實,劉裕對我,何嘗又不是這樣的背叛?我是真的想跟他結交,想讓他打天下的,可是,他卻如此對我!”
王神愛搖了搖頭:“那是你從來沒有弄清楚,劉裕和你,和我,和整個世家都不是一路人,他要的,就是摧毀整個世家天下的體系,建立自己的天下,如此,才能集舉國之物力,人力,兵力,去實現他的北伐之夢,他要的,是秦始皇,漢武帝那樣的大權集于一身,不受任何制約的,這個,你給得了嗎?”
桓玄臉上的肥肉抖了抖,嘆道:“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這件事,狼,是永遠喂不熟的,劉裕真正的同類,只有他那個草原好阿干,還真是一南一北,一對兄弟啊?!?/p>
王神愛微微一笑:“所以,他是我們所有世家共同的敵人,靈寶,你要的,是一個以為你帝的世家天下,而我要的,是一個不論誰是皇帝都能象原來一樣維護大世家地位的世家天下,所以,現在的我們,是同路人,聽說劉裕在建康執政之后,
兩大智囊意相左
王神愛的眼中閃過一道復雜的神色:“如果你能用何澹之為主將,讓他守在這里,再擺出大度的模樣,赦免劉裕等人,允許劉裕等人流亡南燕,其余將士不問罪責,那北府諸將士一方面看到你仍然用北府軍的何將軍,并不是真的象劉裕說的那樣要盡滅北府軍,另一方面你連劉裕也可以放過,更證明你是寬大之人。”
說到這里,王神愛笑著抬起玉臂,纖指指向了站在百步之外的江岸之上,全身盔甲,挎弓獨立的胡藩,說道:“你當初可以寬恕胡藩,所以他這回生死相隨,要讓這樣的事,多多宣傳,以瓦解敵軍軍心啊?!?/p>
桓玄笑了起來:“胡藩倒是真正的忠義之士,這也是我能忍他到現在的原因,只可惜,吳甫之和皇甫敷…………”,說到這里,他的眼中竟然閃出了一點淚光,話也說不下去了。
王神愛輕輕地嘆了口氣:“將軍陣上死,這本是古今難免的事,不過你還有桓振,胡藩,魯宗之這些猛將,那傅弘之本次的表現也可圈可點,這些人都是以后你能用上的,回荊州之后,好好整合一下,再考慮如何應對北府軍吧。我今天早晨剛接到的情報,劉毅和何無忌的兵馬,已經準備就緒,這一兩天就會出擊了?!?/p>
桓玄的臉色一變:“這么快?你剛才不是說半個月內他們不可能出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