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毅哈哈一笑:“這輩子我就沒后悔過,兄弟們,隨我殺賊,沖啊!”他抄起了背上的大弓,也不再看中央的方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邊走邊一箭射出,一個正在從柵口吃力地起身,想要轉身逃離的天師道弟子,背心之上,一箭穿心而過,把他整個人,都釘在了一處箭塔的底基之上。
天師道中央,徐道覆已經換上了全身的甲胄,雙層鐵甲,一整張虎皮披風,自頭而下,讓他的碩大腦袋,從這只老虎的大嘴之中露出,透出格外的兇悍,他拿著金剛巨杵,抖了抖寬寬的雙肩,一陣甲葉撞擊之聲,他厲聲道:“道友們,有進無退,一往無前,心誠則長生,后退則地獄,隨我殺!”
天師道的中軍,暴發出一股巨大的歡呼之聲,前鋒的兩千名持著長槊的軍士,端槊與肩平,發一聲吼,踏過早已填平的壕溝,向著大門洞開,柵墻盡倒的晉軍中軍大營,潮水般地涌去。
對面的晉軍帥臺,劉裕緩緩地站起了身,仰天閉眼,長舒一口氣:“終于,開始了!”
妖賊內訌賊將俘
徐道覆虎首重鎧,扛著金剛巨杵,晃著膀子,向前大步而行,他的身邊傳來盧蘭香急切的聲音:“當家的,不好了,右翼!”
徐道覆看也不看自己匆匆奔來的妻子一眼,大聲道:“我看到了,所以才會現在出擊,你做得很好,讓茍林成功地出擊了,也引得劉裕投入了最后的騎兵,現在,協助李師弟他們防住我軍的側翼即可!”
盧蘭香回頭看了一眼右邊,只見上千的鐵騎,已經沖得茍林所部,尸橫遍野,而茍林和茍杰帶著不到一千的中軍戰士,一路丟盔棄甲,瘋狂地向著本方中央的右側車陣逃亡,有百余名晉軍騎兵大約是想要趁機沖向中央的側翼,卻是給早就嚴陣已待的天師道弓箭手們射回,十余騎殺到車前,也是給車后的長槊亂刺,格斃當場,那趁勝而突的鐵騎,總算是給稍稍遏制住了。
而另一路橫掠天師道大營的騎兵,則是幾次想沖擊營寨,也是給營中的亂箭射回,營門大開,有幾次,成百上千的營中軍士想要殺出來接應,也是給結成騎射圓陣的天師道騎兵們一陣亂射,剛剛出門就給射倒一片,尸體把大營的營門都堵上了,就這樣,外面的人進不去,里面的人出不來,暫時也形成了一種動態的平衡。
至于另一面,天師道軍的左翼也完全崩潰了,張猛帶著幾十名殘兵敗將,落荒而逃,而何無忌和沈田子則騎著馬,在后面緊咬不舍,張猛幾次想要沖進本方中央的軍隊之中,卻是給那孫芳兒親自指揮亂箭射回,急得直跳腳,至于想要掉轉馬頭逃回大營,卻是早早地給沈林子帶了幾百步騎,擋在了退路上,再也回不去了,失去了指揮的大批左翼天師道軍,齊齊地跪地棄甲請降,而沈云子已經開始指揮著后續的軍隊,在營外重新整軍列陣,一邊收押俘虜,一邊準備排開陣型,向著天師道的中軍集團突擊了。
盧蘭香的秀眉緊鎖:“當家的,現在兩翼皆潰,非常危險了,我們最好還是先退入大營,收拾殘兵,再作計較吧。”說到這里,她頓了頓:“敵軍左營的兵力不下六千,右營也有五千以上,加上劉敬宣的騎兵,已經有一萬三千以上的兵力,大大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當家的,我們上當了!”
徐道覆厲聲吼道:“不,劉裕用兵就是這樣,真的有兵力就會故意示弱,引我們攻擊,左右兩營都是如此,我早就看破了。中路他這樣門戶大開,那反而真的是沒有兵力,他不可能有兩萬以上的人馬,不然不會這樣打,如果他中路有兵,就會主動出擊,然后詐敗后退,吸引我們追擊,不會選擇這樣的辦法,他是真的沒有兵力了,所以,現在就是擊殺他的最好時機,我在黑虎林上過一次當,這一次,絕不能再錯過!你去給我守住右翼,就象小妹守住左翼一樣,若是出了半點岔子,就算你是我夫人,我也定斬不饒!”
他惡狠狠地說道,渾身上下一陣殺氣四溢,盧蘭香也花容失色,這還是她
獨坐帥臺傲千軍
晉軍,中營,劉裕穩坐帥臺,看著足有兩三千身披重甲,手持長槊的天師道槊手,向著這里突擊,已經超過了被填平的壕溝一線,沖進了幾乎全倒的寨門一帶,而那二十余部木甲,也被推著跟在他們的后面,從一些架好的浮梁之上,越過了壕溝,他們一邊給推著前進,一邊向前不停地發射著弓箭,射擊著可能埋伏軍隊的左右兩側營帳,哨塔和箭樓,就連那些給擺放在一邊的輜重大車,都給箭雨清洗了一遍,進入柵內的軍士,迅速地向著兩翼散開,布陣,任何埋伏,障礙,在他們眼前百步之內,都是給徹底地摧毀,從這里到劉裕的帥臺的距離,一覽無余,空空如也!
徐道覆走到了陣后,劉裕仍然不動如山地坐在帥臺之上,離著他這里不過兩百步的距離,離著前鋒的戰士,更是不到百步。他懷抱著斬龍大刀,身邊只有劉道規一人而已,面帶微笑,看著在自己面前的數千敵軍,視若無物!
徐道覆的眉頭緊緊地鎖著,打仗以來,他幾乎是在面對一切的敵軍將帥都可以料敵于先,惟獨對著劉裕,卻是永遠地看不透,他的內心開始打鼓,盤算著這究竟是什么情況,本來沖鋒得一往無前的軍隊,也都全部停在了原地,等著他的命令。
劉裕突然大笑起來:“徐道覆,到了這時候,還不敢進攻,你在等什么?”
徐道覆咬了咬牙:“劉裕,你休得猖獗,我就不信,你現在還能有伏兵,還有什么花樣!”
劉裕笑著站起了身,斬龍刀往地上一擲,直chajin帥臺的木板地面之上,他攤開了雙手,就這樣走到了臺前:“好啊,既然我沒有伏兵,那你現在就可以上來殺了我,就怕你沒這個膽子!”
徐道覆咬了咬牙,轉身對著身邊的張綱說道:“用木甲發射,射死劉裕。”
張綱舉起了手中的小旗,對著木甲就是一陣旗幟揮舞,只見中央的五臺木甲,肩頭的連弩再次地抬起,對著劉裕所站的位置,就是一陣攢射。
二十余枚弩矢和弩槍,呼嘯而出,飛出百余步的距離,射向了帥臺上的兩個人,只見劉裕的身形右搖左擺,這些勢大力沉的弩矢,在他的面前如同蝸牛爬一樣,幾乎腳不離地,只要身軀晃動,就可以閃開,這些重弩打得帥臺之上,到處插滿了搖晃著的弩槍,斷槊,可是沒有一根,能摸到劉裕的邊。
劉裕閃過一根側身而過的斷槊,又是緊接著一個鐵板橋,另一槊從他的頭頂飛過,當他身子恢復如常站立姿勢時,斬龍大刀,已經抄在了他的手中,用力一揮,另一根直沖他面門而來的弩矢,被一刀擊中,飛到了一邊,“啪”地一聲,把帥臺邊上的一面旗幟,打得旗桿生生從中折斷,而上半截的旗桿,則轟然倒地,帶起大片煙塵。
塵埃漸漸地落定,劉裕單手持刀,橫于身后,大紅的戰袍迎風飄揚,一如身后劉道規手持的那面大旗,兄弟二人相視大笑,劉裕甚至彎下了腰,給劉道規系起了綁腿:“你看,叫你綁緊點,又松了。”
徐道覆再也忍不住了,他一聲狂嘯:“劉裕,你竟然敢如此地侮辱我!今天不取你性命,我誓不為人!”他說著,一揮手,前軍的槊兵們發出一聲巨大的怒吼,沖鋒在前,開始的二十步,他們還保持著嚴密的陣列,漸漸地,就變成了沖刺,五十步后,所有人都在全速沖擊,不顧陣形,不看左右,眼前方圓五百步內,都是空空如也,一望無際,哪可能還會有任何的伏兵呢?
至于那帥臺之上的那個男人,幾乎人人都有親朋好友死于他的刀下,徐道覆特地挑選了跟劉裕有不死不休之仇的三千銳士作為今天的先鋒,所有人都知道那劉裕在烏莊獨驅數千人的神話,但是今天,每個人都置生死于度外,哪怕明知最早上前的幾十人肯定會死于劉裕的刀下,但是每個天師道軍士都確定一件事,三千人打兩個,就算是三千頭豬,最后也能把這兩個人給拱死!擊殺了這劉裕,那自己就會成為不朽的傳說,載于史冊,就跟當年那五個搶到項羽尸體的漢軍將士一樣。
劉裕緩緩地站起了身,平靜地看著瘋狂沖向自己的千軍萬馬,從這些人的眼里,他看到復仇的火焰和殺戮的渴望,很多人直接吐著舌頭,雙眼血紅,就向自己沖了過來,那速度,一無往前,那氣勢,可吞山河,絲毫不比剛才劉敬宣鐵騎沖陣時的那種地動山搖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