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循勾了勾嘴角:“可是黑色妖水的火焰就不一樣了。你可別忘了,劉裕伯老婆是誰,這黑火的不傳之秘,對劉裕可能不是了,他給這東西燒過,自然知道它的厲害,恐怕,這海鹽城中,劉裕已經準備了黑色妖水啦!”
孫恩默然無語,血紅的眼睛盯著城里,耳邊盡是那喊殺聲與慘叫聲,他坐下的戰馬,不停地低頭刨地,不安地搖著頭,一如他那不停抖動著的面部肌肉。
孫恩咬著牙:“罷了,道覆引兵五千離開,包括帶走了大部的木甲機關人,而我們現在手下也就一萬六七千的精兵,即使是強攻,也未必能拿下海鹽,就算劉裕沒有黑色妖水,讓我們精銳的三千弟子變成藥人,也實在是得不償失。還是按我們之前商量的辦,去滬瀆好了。”
說到這里,他的眉頭一皺:“劉裕可能是早有準備,在海鹽和滬瀆都布下了埋伏,這海鹽城中,處處機關,這才能盡殲我們入城的弟子,海鹽如此,滬瀆想必多半也是一樣,到時候我們兵力不足三萬,如何攻克滬瀆?”
盧循微微一笑:“三弟深通兵法,再說,婉兒和清芳帶領的艦隊,也很快就要到了,到時候我們又多出十萬戰士,劉裕就算機關算盡,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也無可奈何,我們可以不攻滬瀆,只派一部監視劉裕,大軍上船直撲京口,只要占了京口,控制了北府軍的家屬,那大局就定了,包括劉裕在內,都只有不戰而降,我們今天吃的所有虧,都可以到時候跟他們算總賬!”
孫恩的眉頭漸漸地舒展開來,露出了一絲笑意:“二弟,還是你沉得住氣,要不是你勸我,我差點就忍不住攻城了,那才會中了劉裕這惡賊的毒計,只怕連滬瀆,我們都去不了啦。我也懶得再看劉裕那張得意的臉,傳令,全軍拔營北上,有遷延不前者,斬!”
半個時辰之后,西門城頭,一片歡呼之聲,伴隨著北府軍戰士們,揮舞著血染的兵刃,有節奏地在拍擊著自己的盾牌和甲胄,他們都在喊著同樣的兩個字:“寄奴,寄奴,寄奴!”
劉裕一身鐵甲,上面已經被鮮血染得沒有半點原來的顏色,從頭到尾,散發著血腥的味道,他的面當已經抬起,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盯著城外,長龍也似的天師道的隊伍,向著北方急行,而三百多名女俘,則被裝進了輜車之上的木籠之中,如同馬戲團的牲口一樣,就這樣給運向北方。
小鮑公子氣難平
鮑陋笑道:“下官今天真是開了眼,想不到世間竟然有這樣的戰法,八千妖賊無一逃脫,不過,也無一投降,真是死硬頑固啊,我們的傷亡也有一千余人,現在敵軍已退,劉參軍你看…………”
劉裕的虎目炯炯:“鮑縣令,此間事了,后面的事就交給你了,我得馬上去滬瀆壘,那里,才是決戰之地!”
鮑嗣之的聲音沒好氣地從城樓下響起:“劉裕,你想扔下我?沒門!”
眾人的臉上笑容都頓時凝固,齊齊地看向了城樓之下,只見鮑嗣之一臉地怒容,那千余名民兵也跟他幾乎同樣的表情,從另一側城門的街道上,源源不斷地入城,而鮑嗣之一馬當先,已經馳到了西門城樓之下,在說話的時候,就已經下馬登城了。
劉裕平靜地看著大步流量,以百米跑的速度沖上城樓的鮑嗣之,說道:“鮑公子,辛苦了。”
鮑陋看到鮑嗣之這副表情,上前擋在了他的前方,沉聲道:“嗣之,你要干什么,休得無禮!”
鮑嗣之停下了腳步,沉聲道:“首先,我要恭喜劉參軍,果然打贏了這一仗,沒有食言,你保住了海鹽的百姓,沒有讓他們遭遇妖賊的毒手,這點,我代海鹽百姓向你謝恩!”
他說著,突然單膝下跪,對著劉裕就是抱拳行禮。
誰也沒有料到,平時眼過于頂,誰也不服的這位鮑公子,竟然有這樣的舉動,劉裕微微一笑,上前準備扶起他,嘴上說道:“鮑公子過謙了,這本是我們的份內之事,快快起…………”
他的“起”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卻是臉色一變,因為這一托,鮑嗣之紋絲不動,居然是使出了千斤墜的身法,只聽鮑嗣之沉聲道:“劉參軍且慢,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劉裕的眉頭一皺,退后一步,說道:“有話請說。”
鮑嗣之咬著嘴唇:“我軍大勝,消滅了足有八千的妖賊,加上今天凌晨,有數千妖賊向北開拔,往那滬瀆方向去了,現在拔營逃跑的妖賊,也就一萬多人,而我城中的兵馬就有五千之多,今天一戰大勝,城中軍民士氣高昂,附近吳興,義興,滬瀆等各地守軍,都可以前來支援,完全可以趁勝追擊,將這些妖賊一舉消滅在海鹽附近。不僅是為死難的百姓,還有被妖賊們污辱的婦女們報仇雪恨,更是可以把孫恩,盧循,徐道覆這三大賊首一網打盡,徹底地平定這歷時幾年的天師道之亂,還吳地一個永遠的太平!”
“劉參軍,你身經百戰,不可能眼光見識還不如我這個小小的海鹽縣尉,可你為何不去追擊妖賊呢?這是我最不明白的事情!”
劉裕搖了搖頭:“鮑公子,你不能被眼前的小小勝利沖昏了頭腦,這是大忌,作為統帥,一定要清楚,冷靜地判斷整個戰局,如果妖賊就這點戰斗力,就這點兵力,又怎么可能持續作亂多年,又怎么可能一夜之間攻克八郡,怎么可能一戰擊殺北府主將琰帥,就是前幾天,還連破我北府軍三路兵馬,連高雅之這樣的后起之秀敗在他們手上呢!”
鮑嗣之冷笑道:“難道劉參軍是想說,孫恩是故意地送了八千人馬給我們,目的是為了誘琰帥一樣地來引誘我們上當?還是說之前在句章,姚盛的數萬人馬也是送給劉參軍,目的是讓你這幾千人馬追擊他們,再來一次伏殺?”
鮑陋的臉色一沉:“嗣之,你太過分了,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還不快快退下?!”
鮑嗣之緊緊地咬著嘴唇:“縣令大人,卑職現在不是以你的兒子的身份站在這里說話,卑職是以海鹽縣內最高武官的身份,向您,向前來助守海鹽的劉參軍請令出戰!戰機不可縱,軍心不可違。卑職的部下兄弟們,是一聽說朝廷有令,國家有難,就拋家舍業,前來縣城助守的好兄弟,好漢子,他們為了保衛國家,而放棄了妻兒,最后眼睜睜地看著妻女們在城外被妖賊們那樣羞辱,我現在才知道,劉參軍讓我們出城,不是做疑兵,而是為了不讓他們親眼看到這樣的景象,免得他們控制不住自己,出城拼命,壞了你用海鹽城為誘餌,誘殺大股敵軍的計劃,對不對?!”
劉裕神色如常,點了點頭:“不錯,這是我作為主將,必須要做的事情,就是因為考慮到了妖賊的兇殘,考慮到了你的部下們沒有見過如此兇惡,沒有人性的敵人,會讓自己的憤怒被他們所利用,才讓你們先出城的,事實證明,我對了,我為你的兄弟們報了仇,起碼,報了一部分的仇,不僅是你部下的奪妻之恨,更有三吳大地,北府將士們的殺父之仇,喪友之痛,這無數筆的血債,我都會向這些妖賊們一一討還的!”
鮑嗣之哈哈一笑:“是啊,只不過到時候要討還的對象,是通過擊滅的方式還是招安的方式,可就不好說了呀,對吧,劉參軍。”
劉裕的臉色一變,一邊的檀憑之冷冷地說道:“鮑縣尉,你對劉參軍有什么意見可以直說,用不著這樣拐彎抹角的,都是刀頭舔血的漢子,直接點!”
鮑嗣之咬著牙,沉聲道:“上次劉參軍來海鹽的時候,也說過要殺盡那些吃人肉,sharen全家的妖賊,為三吳百姓報仇,為死難的將士報仇,可結果呢,不到幾個月,他就可以跟那些手上血債累累的賊人首領稱兄道弟,打成一片了,劉參軍,我沒冤枉你吧。”
劉裕搖了搖頭:“赦免那些脅從者是朝廷的招安令,我是在執行朝廷的命令而已,這場天師道的叛亂,更多是人心的喪亂,剿撫并用,誅除首惡,赦免脅從,這才是治亂之道!鮑縣尉,你身為朝廷命官,應該明白朝廷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