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備德長嘆一聲:“這些年,你們受苦了,身在這個亂世之中,上至帝王將相,下到平民百姓,誰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還能活著,不過萬幸的是,這回我們父子總算能相見了。只可惜,你這回來得匆忙,如果能帶上你娘和你妻子,那就更好了?!?/p>
慕容超搖了搖頭:“這也是無奈之舉,那個黑袍人說,沒有辦法帶走我們一家人,因為姚興派了哨探日夜盯著我們一家,一起走的話,目標太大。去年里那個在南涼當人質的西秦太子乞伏熾磐,就是因為想帶著老婆孩子一起逃,才給抓了回去,所以
設立太學收人心
慕容備德的白眉一皺:“你當真對權力沒有什么想法,不想當官,甚至是當太子?”
慕容超搖了搖頭:“我們慕容氏一族,就是因為太多人太想當官,太想掌權,太想當太子,當皇帝了,這才弄得如此結局。遠的不說,就是這幾年,后燕,北燕先后的悲劇,不就是因為這種權力之爭引起的嗎?自己人殺來殺去,殺到最后國破家亡,又有誰落得好了?父王您建立基業太不容易了,孩兒聽到都是一把辛酸淚,更不忍心因為一已私利,就壞您一生的奮斗大業。所以,孩兒對權力沒有興趣,只想為父王做點事情,以盡孝道!”
慕容備德勾了勾嘴角:“那你想做些什么呢?”
慕容超正色道:“孩兒從隴右河西,一路走到關中,雖然年紀尚輕,但也自問見過走遍不少地方,南涼的禿發氏,關中的姚興,都非常講究禮賢下士,尤其是尊重那些有名氣的漢人士大夫。而這種尊重,在青州,我沒有看到。”
慕容備德的眉頭一皺:“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是想說父王不夠尊重漢人士人嗎?你看,我的朝廷里,文官之首的尚書令韓范是漢人,而文官中,漢人占了多少,甚至連我的名字,都加了一個備字,這樣避免很多漢人因為避諱這個德字而被迫改名,這些不夠禮賢下士嗎?”
慕容超微微一笑:“在孩兒看來,還是遠遠不夠的。對人的尊重,不僅僅是給些高官厚祿,韓范,封孚這些,本就是青州的漢人世家大族,深得人心,誰來了都會用他們為官的,但這跟普通的漢人士子,卻沒有什么關系。而從一向的情況來看,漢人大世家無忠誠可言,誰勢力大就投靠誰,就象在大燕多年為官的崔氏,張氏,盧氏這些河北大族,多半是投靠了北魏。而韓范大人他們之所以一路相隨,不是因為他們對大燕,對父王有多忠誠,而是他們的家人產業在青州,父王既然要遠征青徐,他們就先會跟隨觀望,如果父王勝出則繼續追隨父王,如果您兵敗,嘿嘿,只怕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另尋明主了!”
慕容備德笑了起來:“你小小年紀,卻有如此的見識,是誰教的?”
慕容超不假思索地回道:“孩兒自幼氣力不足,不能象我慕容氏的諸多先輩那樣,沖鋒陷陣,萬夫不當,所以,只能想辦法多看書,多看這個世道,琢磨出經世之道,如果對于父王的大業有所幫助,孩兒愿意助一臂之力!”
慕容備德的眼中冷芒一閃:“這次助你逃出的這個黑袍,他可曾教過你這些謀略?”
慕容超搖了搖頭:“沒有,這次孩兒在長安,是
寄奴獨立句章頭
慕容備德滿意地點了點頭,慕容超行禮而退,當他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外時,殿門重重地合上,最后一抹殿外的陽光消失在了慕容德的臉上,燭光閃閃,映著他那陰晴不定的面孔,透出一絲矛盾與詭異。
黑袍那帶著濃重痰音,似乎是什么東西卡在嗓子口的怪聲,從慕容備德的胡床之后響起:“你為什么會懷疑,你的好兒子是我教出來的呢?”
慕容備德冷冷地說道:“因為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你的影子,辦太學,用士人這一招,我們鮮卑人是想都不會想到的,阿超也沒經過什么太高大上的教育,那些兵書戰策,不足以讓他想到這點?!?/p>
黑袍微微一笑,站到了慕容備德的面前:“讓他想到這點的,不是你留下的那些兵書,而是長安城中現在的所見所聞,姚興禮賢下士,興太學,重儒生,你的寶貝兒子在長安一呆經年,耳濡目染,才有此議。這點真的不是我教的?!?/p>
慕容備德微微一愣:“姚興真的這樣做了?奇了怪啦,這羌人本是最沒文化的蠻夷,連我們鮮卑人都視之為chusheng一樣的東西,居然也學起文化人了?”
黑袍點了點頭:“如果是游牧四方,只行攻殺,那不需要這些,但若是定都中原,想要長久地留存,那只有用我們漢人這套,姚興這些也不是他想出來的,而是以前苻堅聽了王猛的話,去做的事,只可惜沒堅持幾年,前秦就亡了。你那候身在酒泉,對長安的事情知之不多。要收人心的話,那辦學校,給做官的機會,是籠絡士人最好的辦法?!?/p>
慕容備德冷笑道:“你們東晉都不這樣搞,卻要教育我們這些游牧民族辦什么太學,我看,動機沒這么純正吧?!?/p>
黑袍哈哈一笑:“在中原,永遠不是在草原,不能搞打打殺殺,搶完就走的這套,這田地跑不了,城池跑不了,所以凡事只能商量著來,所謂的仁義,正是如此,自永嘉之亂已經百年了,你看看換了多少個胡人政權?不就是因為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相異嗎?如果你們學會我們漢人這套仁義禮法,就算國家完蛋了,也不用擔心給趕出塞外,重新變成蠻夷?!?/p>
慕容備德嘆了口氣:“罷了,我也不跟你爭這個,看在這回你幫我找回兒子的份上,你上次跟我提的事,我會做到,我的大嫂和兒媳婦還在長安,你有沒有辦法弄回來?”
黑袍冷冷地說道:“沒這么容易,能弄回來我這次就弄回來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姚興的智囊尹緯死了,就象苻堅死了王猛一樣,后秦只怕要開始走上沒落之路,也許,你的機會來了?!?/p>
慕容備德笑道:“后秦與我相隔數千里,中間還有東晉的中原司州擋著,再往河北則隔了北魏的冀州和并州,他亂也不好,不亂也罷,跟我有什么機會?”
黑袍“嘿嘿”一笑:“姚興雖然想裝得象一個仁義之君,但他骨子里,跟他爹一樣,是個野心勃勃,想要一統天下的家伙,現在他西取涼州,暫時安定,可以騰出手來對付劉勃勃和東進,劉勃勃來去無蹤,加上河套草原是荒涼之地,打贏了也沒什么好處,所以,不如趁著東晉和北魏生變,去攻取洛陽,再東出黃河,進入并州。如果后秦和北魏正面起了沖突,你的機會就來了。也許,可以再次聯絡北燕,兩面夾擊,收復河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