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他想要的,就是借拓跋珪的刀,殺了阿寶,殺了阿農(nóng),阿隆他們,他反正有本事逃掉,只有讓所有的哥哥弟弟們都死在中山,他才有機會登位。”
慕容德一掌拍在城垛之上,打得一片塵土飛揚:“他這是做夢!我們大燕祖先但凡有一點英靈還在,就絕不會讓他的奸計得逞。所以,他后來想要劫持禁軍大將慕容精,就是等不及了想直接弒君謀逆?”
慕容蘭點了點頭:“正是,這個慕容精本是他的老部下,他原以為自己的那一萬多舊部,會聽他的話,在城中作亂,弒君奪位,卻沒料到,即使是慕容精,也不會跟他走,因為誰都知道,城外幾十萬魏軍才是首要大敵,在這個時候還內(nèi)斗,是取死之道。慕容麟謀反不成,只能殺了慕容精后狼狽出逃。到了襄國,邢臺一帶丁零人的地方,以前他討伐丁零人,招安了不少,這些人還畏服于他,在這個世上,他已經(jīng)給自己的兄弟,給自己的族人拋棄,卻只能投向自己昔日的敵人那里,真是可悲可嘆。”
慕容德嘆了口氣:“給慕容麟這么一鬧,阿寶他們在中山也呆不住了,只能匆匆率禁軍突圍,若不是阿寶的次子慕容會率領(lǐng)了幽州兵馬來援,只怕阿寶他們路上就要給魏軍消滅了。”
慕容蘭搖了搖頭:“可是這個慕容會也不是省油的燈,當(dāng)年大哥臨終前,非常喜歡這個兒子,甚至特地囑咐阿寶要立他為太子,讓他掌管遼西老家龍城的兵馬,保住我大燕的根本。可是阿寶卻聽信饞言,立了自己的小兒子慕容策為太子,慕容會失掉了本來屬于自己的太子之位,又掌握了龍城兵馬,早就有了反心,這回看到自己的父皇蒙難,不思報效國家,反而生出奪權(quán)之心,夜襲軍營,擊殺了慕容隆,重傷慕容農(nóng),把自己的父親阿寶趕到了龍城,還想趕盡殺絕,只可惜大多數(shù)的將士都不認(rèn)他這個連親生父親都要殺的賊子,龍城守將,阿寶的養(yǎng)子高云率壯士夜襲慕容會大營,他全軍崩潰,自己帶著幾十個親隨逃到了中山,被守將慕容詳所殺,至此,阿寶總算是活著回到了老家,只可惜,阿隆是再也看不到這一天了。”
說到這里,她的眼圈變紅,眼中也是淚光閃閃。
慕容德長嘆一聲:“手足相殘,內(nèi)斗不止,難道這真是我慕容氏揮之不去的宿命嗎?我就是不想再跟阿寶相爭,這才退出鄴城,想要南渡黃河。但愿他在龍城老家可以勵精圖志,重整旗鼓。”
慕容蘭搖了搖頭:“只怕是很難了,經(jīng)歷了慕容會之亂,本來可以反攻河北的五萬精兵,也給這場內(nèi)斗消耗了一半以上,現(xiàn)在遼東人心惶惶,根本沒有反攻河北的可能,魏軍不進攻他們就不錯了。至于中山守將慕容詳,也不是善類,他殺了慕容會后,居然自立為帝,盡殺留在城中的皇室宗親,其倒行逆施做法,跟當(dāng)年的西燕慕容永一無二致,大敵當(dāng)前居然還這樣做,真讓人無語。”
慕容德點了點頭:“這正是慕容麟想看到的,中山無主,守將叛變自立,他倒是可以趁機潛回中山,殺慕容詳,自立為帝了。這小子野心勃勃,算計了這么多年,總算是得償所愿。”
自去帝號投羅網(wǎng)
慕容蘭冷笑道:“他大概是做著拓跋珪無力久留河北,只是抄掠人口財產(chǎn)后退回草原的美夢呢,卻不曾想,這回的拓跋珪手下,可是有張袞,崔宏這些河北漢人大族呢,他們可不會跟著回草原,反倒是發(fā)動了各地漢人,幫助魏軍圍攻中山,慕容麟眾叛親離,終于在中山呆不住了,這才有了他這回的突圍出城,自去帝號,來向投奔小哥的事情。”
慕容德嘆了口氣:“慕容麟確實是我大燕的禍根,有機會,一定要把他給除掉,這次的事情已經(jīng)證明了,他只要活在世上一天,都會危及我們慕容氏的根基,只是現(xiàn)在我這里的情況也不好,經(jīng)歷了苻廣和李辯的先后作亂,現(xiàn)在我也是南逃黃河,兵馬不過兩三萬,還要拖家?guī)Э冢饺蓣氍F(xiàn)在手下有兩萬多兵馬,實力并不弱于我,雖說是來投奔,但是肯定也作好了火并的準(zhǔn)備,在這個時候,一旦開戰(zhàn),只怕是我南渡避難的計劃,也要付之東流了。”
慕容蘭微微一笑:“原來小哥也打定了主意,這回要除掉慕容麟了,只要你決心下定,那就好辦。”
慕容德的精神一振:“你有什么好辦法嗎?”
慕容蘭笑道:“其實不需要什么好辦法,慕容麟這回在中山作亂不成,只帶了少數(shù)親信逃出,事后雖然帶了幾千丁零強盜回了中山,殺了慕容詳,但并沒有得到包括他舊部在內(nèi)的鮮卑族人的支持,只是純粹因為慕容詳是宗室遠(yuǎn)支,慕容會雖然該死,但還輪不到他殺,他殺害阿寶的親生兒子,又自立為帝,在城內(nèi)大肆誅殺我慕容氏一族,人心盡失,是不折不扣的亂臣賊子,若不是城外魏軍的壓力,只怕早就會給群起而攻之了。”
慕容德點了點頭:“所以慕容麟潛回中山,殺了慕容詳,不代表中山軍民有多擁護他,而只是兩個賊子之間,取一個相對不那么兇殘的,是吧。”
慕容蘭正色道:“是的,慕容麟畢竟以前打過不少勝仗,又是先帝的兒子,身為趙王,還是有些影響力的,最重要的是,他劫持慕容精作亂的事,城中百姓幾乎無人知道,他們只看到了慕容麟和阿寶先后出城,而慕容麟折返回城,殺了自立為帝的慕容詳,同樣,是迫于城外魏軍的壓力,他們才擁立慕容麟,因為這個時候,已經(jīng)實在找不出一個象樣的主君了。”
慕容德哈哈一笑:“只是慕容麟這小子打錯了算盤,沒料到魏軍這回得到河北漢人的幫助,真的是不走了,這回一下子從救世主成了甕中之鱉,所以最后帶著還肯跟他走的人突圍,身邊已經(jīng)只有兩萬左右的人了。我說他怎么不在河北自立,而是要來投奔我,原來,也是難以為繼了啊。”
慕容蘭長舒了一口氣:“上次柏肆之戰(zhàn),我軍損失慘重,甚至把出擊時帶出城的幾十萬石糧草,也丟棄一空,所以中山城一直在鬧糧荒,這也是阿寶呆不下去,最后只能逃離的根本原因,慕容麟在城中無糧,根本無法堅持,只能突圍而出,河北各地因為我們之前堅壁清野,也沒有供應(yīng)他的糧草,他是亂臣賊子,不敢去北邊阿寶的龍城故都,只能硬著頭皮南下來投奔小哥了。跟著他出來的人,半是我們鮮卑,半是丁零,談不上什么忠誠,跟著他只是為了活命,為了吃上飯而已,所以小哥根本不用擔(dān)心內(nèi)戰(zhàn)的可能。”
慕容德長舒一口氣:“明白了,這次出征齊地之前,正好借這個奸賊的首級,祭旗出師,以壯行色!”
兩天之后,滑臺城,刺史府。
這座不算大的刺史府上,到處飄散著酒肉的香氣,慕容德坐于主位,而慕容麟則坐在右首第一的位置,一身的鎧甲,遍是塵土,而段宏,韓范等隨他從中山突圍文臣武將們,則個個狼吞虎咽,啃著手中的雞腿,一邊大口地喝酒,連作為文臣領(lǐng)袖,有名士之風(fēng)的封懿和韓范,這會兒也不顧斯文,吃得滿嘴流油,甚至連話都顧不上說了,畢竟,這些平日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權(quán)貴,這次圍城戰(zhàn)以來,已經(jīng)給餓上好幾個月,甚至樹皮草根都吃了不少,今天終于能吃頓熱飯,甚至?xí)屗麄冇X得,這是這輩子從來沒吃過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