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珪突然一聲炸雷也似的暴吼:“夠了,還不嫌丟人嗎?兩大主將,全無配合,跟小孩子一樣斗氣,如此慘敗,還不深刻反省自己,仍然要把過錯推到他人身上,如果我大魏各部各軍,都跟你們一樣,只怕我這四十萬健兒,全都要埋骨于河北,再也回不到草原了!”
三大謀士意見左
帳內的所有人,全都臉色大變,跪倒在地,而賀蘭盧和拓跋儀二人,更是五體投地,誰都知道拓跋珪的兇狠殘忍,更是知道他雷霆之怒下,在這個世上沒有誰是不敢殺,不能殺的。
拓跋珪雙眼血紅,瞪著賀蘭盧,厲聲道:“我的好舅舅,你別以為你們賀蘭部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以前因為大業未成,需要安撫人心,對你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這次,若是因為你們的那些個小心思,壞了我們大魏奪取天下的整個大業,那我絕不容你!現在,回去收拾你的殘兵敗將,去攻打信都,若是三天之內你攻不下信都,哼!”
賀蘭盧咬了咬牙:“陛下,信都有燕國名將慕容鳳鎮守,城中屯有重兵,之前常山王拓跋遵久攻不克,只憑我們部落現在的實力,恐怕…………”
拓跋珪沉聲道:“朕的命令,如脫弦之箭,一旦發出,再無更改,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你若是沒有這個能力,朕自有計較,去吧,這回沒人跟你搶功了!”
賀蘭盧暗嘆了口氣,起身行禮而退,拓跋珪的目光落到了拓跋儀的身上,沉聲道:“不要以為你是朕的宗族,就可以逃過處罰,這次的失敗,你和賀蘭盧都難辭其咎,現在,帶著你的兵馬,回鄴城,朕不指望你攻下鄴城,但是,絕不允許慕容德出城援救中山,或者是信都,若是有一個鄴城的鮮卑人出現在這兩處,那你這部落大人的位置,朕看就應該換人了。”
拓跋儀站起身,雙手一攤:“屬下的兵馬,這次損失太慘重,賀蘭部折損不過一萬余人,而屬下的近三萬精銳戰士,都損失殆盡了,只怕無法完成陛下的命令,還請陛下增兵相助。”
拓跋珪冷冷地說道:“朕這里的
漢人世家保家鄉
安同哈哈一笑:“沒這個能力?張尚書,崔侍郎,你們別以為我們塞外的漢子,就不知道你們中原的情況,范陽盧氏,清河崔氏,永遠是北方的頭等大族,那盧循當年祖先是后漢的中郎將盧植之玄孫盧湛的后人,盧湛在冉閔之亂中身亡,他的長子盧勖南渡,而四子盧偃則留在了北方,投靠了前燕政權,從此盧氏分為南北兩支,盧循只不過是南支而已,上次盧循帶著妖道們反攻鄴城,也多是他南方帶來的人馬,北方的族人多是在盧偃子孫的帶領下退保家園,沒有助他攻打鄴城,你以為這些事情,我不知道嗎?”
崔宏看著安同,沉聲道:“那是因為范陽盧氏在北方多年的戰亂中,損失慘重,就象盧家,本家都有多位子侄,家主死于戰亂之中,鄴城之戰后,盧循逃回了南方,可是北方的盧家人,又給慕容氏的報復屠殺了一大批,他們的實力,遠遠沒有你想象中的強。”
安同冷笑道:“盧偃的子孫,可不是你說的這樣默默無名,象他的兒子盧邈,盧溥,可都是后燕的州郡長官,坐擁數千家部曲,實力非同小可。慕容垂當年起兵之時,他們就結塢堡自守,吸引了大量漢胡流民歸附,實力之強大,連慕容垂都為之忌憚,只能授予高官刺史,加以籠絡。即使是盧循反攻鄴城失敗,盧邈和盧溥也沒有受到牽連,仍然是繼續當他們的刺史,怎么能叫沒有實力呢?”
張袞嘆了口氣:“這是我們北方漢人世家的生存之道,自永嘉以來,北方大亂,城頭變換大王旗,胡人首領,一個接一個地建立政權,但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能持續多久,所以,漢人大族,往往只接受這種名義上的封號,保境安民而已,前秦稱霸則向苻堅稱臣,后燕崛起則認慕容垂為主,按國家制度交納稅賦。”
拓跋珪的眉頭一皺:“就跟我們草原上一樣,那些個仆從部落,只尊我為大汗,但不會真心歸附,效順?”
張袞點了點頭:“如果君權強大,能壓服他們地方上的反彈之力,則可以派自己的人為刺史,但即使這些人沒有刺史之職,靠著祖輩千百年的影響,仍然可以成為實際控制地方的人,畢竟,亂世之中,這些人可以一呼百應,保護周圍的鄉鄰,這份恩情,或者說在地方上的影響力,可比高高在上的皇帝,要大得多。”
拓跋珪咬了咬牙:“那這次我大魏出征河北,這些地頭蛇們,是助慕容寶,還是助我?”
崔宏笑道:“他們是一貫的做法,兩不相幫,騎墻看戲而已,大魏勝則效忠大魏,后燕勝則加入后燕,反正怎么也不吃虧,也不會真正出力幫誰。最多是基于形式,提供軍糧罷了。”
拓跋珪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哼,在草原上敢這樣不尊我的部落,都已經給消滅得差不多了,張尚書,那種恩威并施,雷霆手段的辦法,就是你教給我的,現在,我想把你的這一套,用在河北,就交給你去辦,姓盧的姓崔的姓高的這些個漢人高門世家,若是再玩兩面三刀的把戲,就把他們統統滅了,一個不留,怎么樣?”
張袞連忙擺手道:“陛下,萬萬不可,中原和草原情況迥異,同樣的辦法,用在草原可以,用在中原不行。”
安同冷笑道:“因為這些高門世家是你的漢人同族對嗎?還是你張先生跟這些世家世代聯姻交好,下不去這個狠手?”
張袞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氣,大聲道:“當然不是,我張袞既然棄燕投魏,就一心一意只效忠于陛下,哪會有什么漢胡之分?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中原的情況跟草原完全不一樣,不能把那套立威于草原各部的做法,行之于中原。”
拓跋珪沉聲道:“怎么個不一樣了?難道中原漢人,還能比草原男兒更有勇氣和血性,打仗更厲害?要真的這樣,還會給異族征服和統治這么久嗎?”
張袞嘆了口氣:“陛下,你有沒有想過一個事情,為什么強硬野蠻和殘忍如石虎,都拿這些漢人塢堡,大族沒有辦法,最后只能妥協懷柔?是他不夠殘忍,不敢屠城嗎?”
拓跋珪笑道:“石季龍夠狠夠兇殘,屠城坑俘是家常便飯,我在中原為人質時,聽說過他的這些手段,都給震得夜不能眠,所以我也奇怪,為什么那些漢人塢堡,還可以存在?是他沒辦法平定這些塢堡嗎?他連天下堅城之首的廣固城都能攻下,我不信他連幾個山寨也搞不定。”
崔宏點了點頭:“陛下英明,不錯,以石虎之兇殘,真要不惜兵力地強攻各地塢堡,是可以拿下,但是,有個人就是這樣做的,他叫冉閔。”
拓跋珪的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是這樣做的結果,會象冉閔一樣,弄得河北人相食,無人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