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范之淡然道:“起碼他是有真的本事,比殷仲文這種馬屁精要強得多,雖然靈寶你家訓,不得在荊州重用庾家和陶家的人,但現在是用人之際,也得先人盡其用才可以了。“
桓玄冷笑道:“可他這獅子開的口也太大了點,一上來就要荊州,而且,我根本不會信他那種只要功名,不要割據的鬼話。陶家多年來在荊州退居山峒,拉攏那些蠻夷族人,自立不出,先父大人在時,都對這些板楯蠻頭疼得要死,怎么突然就會轉了性來輔佐我了?“
卞范之微微一笑:“因為陶潛知道,只有依附了主公,才有復興陶家的可能,他們也不想永遠就這樣居于山野之中,還是要求富貴的。而且,只有主公奪取天下,離開了荊州,他才有機會在這里上位。“
桓玄冷冷地說道:“可我會給他這種走我桓家舊路的機會嗎?陶侃當年沒有自立,不是因為沒這想法,而是沒這個實力,真要給他姓陶的經營幾代,面對這種權力誘惑,不割據才怪了。”
卞范之點了點頭:“所以靈寶你就算入京成功,這荊州也不可以留給姓陶的,當然,可以以給他升官,入朝的名義,把他調離這里,荊州畢竟是你的根本,非宗族不可鎮守。”
桓玄微微一笑:“那是后事了,不過,他剛才對劉裕的分析,你同意嗎?”
卞范之點了點頭:“這點他倒是看的很準,劉裕確實已經有了自立之心,現在我們不能讓他有機會擴編自己的兵馬,只有劉牢之收縮京城,才會召回劉裕,劉裕現在能招兵買馬的,無非是手中的糧草和在北府軍,在吳地百姓中的名聲,一旦他不在烏莊,這兩樣就都沒有啦。所以,嚇唬司馬元顯,逼他撤回劉牢之,是看住劉裕的最好辦法。”
桓玄點了點頭:“那黑手黨會怎么對付劉裕?就這樣聽之任之?”
卞范之微微一笑:“他們自己現在應該內部斗的很兇,朱雀是王凝之這點已經天下皆知,他是怎么死的,我估計也沒這么簡單,黑手黨現在初代鎮守幾乎全給換掉了,新人要面臨新一輪的斗爭和合作,也許,他們本身對劉裕的態度,就是矛盾的。所以劉裕才能在烏莊有自立的機會,換了以前老青龍和老朱雀他們在時,這點不可想象。”
桓玄咬了咬牙:“上次聽了郗超這老賊的鬼話,派荊州五將去跟劉裕戲馬臺決斗,非但沒殺了他,這仇越結越深了。此人不管有沒有自立之心,都會是我的頭號大敵,必須要除了他才行。”
卞范之笑道:“那主公得先提兵入京才可以。如果掌握天下之權,那劉裕的生死,還不是您一人決定?不過,天師道的實力超過了我們的估計,也許,可以用他們來牽制劉裕。”
桓玄冷笑道:“盧循這小子不簡單,不過,我沒想到他們真的能干死朱雀這個老賊,到現在我還不相信呢。他們的背后,一定有別的力量支持,你查出來了嗎?”
卞范之的臉上閃過一絲愧色:“抱歉,建康那里的情報,現在沒這么好打聽了,再說黑手黨行事隱秘,他們內部的勾心斗角,不為外人所知。但是,我隱約覺得,朱雀是被他們內斗給做掉的,就象當年朱雀他們三個一起斗郗超。”
桓玄笑著拍了拍卞范之的肩膀:“不急,不管怎么說,老青龍,老朱雀都完蛋了,現在黑手黨的實力是最弱的時候,我們真的想入京,只怕他們是無法阻止了,只要打出討伐司馬元顯的名號,擁立白癡皇帝,那就無人可擋。先讓劉牢之呆在京城,讓盧循他們能滅了謝琰,然后當劉牢之給派去平叛之時,我們突然出動,一鼓而下,江州的王愉和豫州的司馬尚之,絕不是我們的對手,只要北府軍不與我們為敵,一個月內,我們就可以在建康城,高酒慶功了!”
卞范之笑著行了個禮:“那屬下就預祝主公馬到成功,得償大愿了。”
桓玄忽然想到了什么,說道:“對了,北府軍真的可以拉攏?劉牢之真的肯倒向我們嗎?”
卞范之微微一笑:“劉牢之一定會找個權勢在手的世家或者是王爺作靠山的,他跟劉裕不一樣,沒有真正的自立之心,但越是這樣,越是離不開支持,畢竟,世家天下,可以讓他為將,也可以一夜之間讓他一無所有。現在他坐擁強兵,不是自立,而是待價而沽,這種情況,就是我們的機會。司馬元顯如果真的把他當家奴使喚,那我們的機會就來了。陶潛即使敢這樣說,想必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我們靜觀其變即可。”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閃:“回頭告訴陶潛,只要劉牢之肯跟我,那將來我奪取天下,不僅是北府軍的大將,連吳國內史,或者是彭城內史,甚至是揚州刺史這樣的職務,都可以開給劉牢之。他若是再不相信,那我可以讓劉牢之身居刺史,讓他兒子接掌北府,而且,我會幫他把劉裕趕得越遠越好,北府軍是他的,永遠是他的!”
白虎欲建黑手軍
建康城,烏衣巷,廢院,枯井下,黑手黨總壇。
一面沙盤立于圓桌正中,吳地的方向,已經是密密麻麻地布下了持刀槍的小人,騎馬的軍士,還有那海上一片片的船只,如同一眼看不到邊際的鯊魚群,直撲向錢塘江入海的浹口,而當先的一條船上,天師二字的旗子,迎風飄揚。
四雙眼睛,閃閃發光,不約而同地盯著面前的沙盤,玄武輕輕地嘆了口氣:“該來的總會再來,只是沒有想到,天師道這回去而復返,會如此之快!”
青龍的眼中冷芒一閃,直視朱雀:“這世上沒有巧合,只有出人意料的算計,朱雀,你說實話,這回桓玄上書,痛斥司馬道子父子,嚇得元顯小兒緊急調回劉牢之的北府軍,無形間削弱了吳地的守衛力量,讓謝琰獨自對付天師道的妖賊,是不是你作了什么手腳?”
朱雀淡然道:“做這種手腳,對我有什么好處?謝琰若是失敗,我們世家在吳地最后的力量也沒有了,無論是天師道還是劉裕,都是要斷我們根,要我們命的,就算一時可以隱藏軍械盔甲,但沒了地,就沒了丁口,糧食,我們明面上的力量,就會失個精光。這種蠢事,豈是我會所為?”
說到這里,他冷笑道:“要我說,我們四個里,最可能勾結天師道的,就是你青龍大人了吧,上次你不就這么來過一次?也許這回,又可以跟孫恩他們二一添作五呢。”
青龍沒有理會朱雀,看向了白虎,沉聲道:“那如果不是朱雀,白虎大人,好像你的可能性最大啊,這該不會是你為了躲避上次私殺劉裕不成,即將要面臨我們的處罰,而想到的新花招吧。”
白虎淡然一笑:“殺不了劉裕又如何,他仍然是在烏莊,跟我們預料的差不多,他既沒有公開我的身份,也沒有向我們組織尋仇,說明他很可能還不知道害他的人是誰,劉牢之的嘴很嚴,劉毅也不會傻到出賣自己,劉裕所做的一切也只是自保而已,現在的他,沒有實力跟我們公開翻臉。當然,我們現在也用得著他,現在大家暫時可以相安無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不過,我倒是認為有必要早點留些后手了。”
玄武冷冷地說道:“你說的后手是什么,不會是想著聯手桓玄吧。我提醒你一句,桓玄的野心太大,而且這回他派來我們這里的那個陶潛,可是陶侃的后人,快一個甲子過去了,姓陶的又冒了出來,我的感覺很不好。”
青龍若有所思地點頭道:“更奇怪的是,桓玄居然會用此人。從這人上次在朝堂上應對司馬道子父子時的表現來看,絕不是個普通的文人,面對刀斧和大鼎面不改色,一句句話駁得司馬元顯這個小神童面紅耳赤,竟無一言以對,嘿嘿,我看整個大晉的世家子弟,也很難有超過他的了。”
朱雀點了點頭:“不錯,就算是桓玄本人,在這種場合下也很難有如此的鎮定和沉著,想不到陶侃后人,竟然有如此的本事,但這人既然這般厲害,加上陶家在峒蠻中的影響力,難道桓玄就不怕陶潛奪了他的荊州嗎?”
白虎微微一笑:“所以,我說的后手,可不是桓玄,而是這個陶潛,你們明白我的意思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