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仍然有十余人不肯向前,甚至被惡心地直接對地上嘔吐起來,沈穆夫臉上盡是殺氣,手一揮,身后那些如狼似虎的天師道劍士們全都上前,把這些手無寸鐵的人格殺當場,砍成肉泥,衙門外聚集的那些天師道的信眾們,也都發出一陣陣的歡呼,如潮水般地涌進了衙門,把那些圍在尸體邊的俘虜們都擠了開來,眼中盡是血絲,咬牙切齒,甚至都顧不得這些血泥給多少人踩過,早和泥土混為一體,看一眼都惡心,但在這些已經狂熱如野獸的人眼里,大概只有這樣生吃了這些尸體,才能發泄百年來被世家高門,貪官污吏們欺壓,役使的憤怒!
沈穆夫帶著一堆弟子們,開始吟誦起來:“大千世界,朗朗乾坤,天師出世,佑我神教,斬妖伏魔,憐我世人,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以身護教,終得圓滿,長生不死,是我道友…………”
整個衙門中,陷入了一場死亡的狂歡,孫恩冷冷地轉過了身,回到了衙門的堂上,盧循站在那里,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孫恩也不看身后的那場恐怖的場景,冷冷地說道:“二弟可是對我的做法,心存不滿?今天來這里之后,你就一言不發,我知道,你是有意見了。”
盧循嘆了口氣:“大哥,sharen不過頭點地,既然殺了徐祚之,又何苦去這樣虐他的尸體呢?這會引起士人和世家的憤怒的,畢竟,我們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不能跟整個天下的世家為敵!”
孫恩冷冷地說道:“我全家都死在這些世家手中,不是只針對一家兩家,更不是只針對謝家。二弟,你是世家子弟,有些江湖上的規矩,你不懂。所有的山賊土匪,在拉新人入伙的時候,都要他們去殺一個人,作為入伙的條件,這叫投名狀,現在神教急需要擴大規模,讓江南人人信我們,所以,也需要用點非常手段,五斗米可以不用交,但是,這投名狀,不能不納!”
盧循看著堂外的情況,人頭涌動,無數的百姓如同惡狼野狗一樣,一下子撲到地上,當再抬起頭時,已經是滿嘴血泥,卻是臉上掛著瘋狂的笑容,這場面,一如洛陽城外的長生妖物們啃人時,只不過,這些信徒可沒吃大力丸,甚至可以說是在神智清醒的情況下,變成了此等野獸,這群體性的宗教狂熱,竟然恐怖如斯!
盧循喃喃地說道:“想不到,這仇恨,居然也能有神藥的效果,大哥,你是要利用這種仇恨么?”
孫恩點了點頭:“江南百姓,被門閥世家們魚肉,已歷百年,無數的血淚,刻骨銘心,上次司馬道子和門閥世家們,打著消滅神教的旗號,沒少在吳地搜刮,這些可憐的莊戶,佃農們,被扣上神教教友,拷掠和殺戮的并不在少數,這些自發聚焦,跟在神教大軍之后的農夫們,就是跟官府有血仇的人,就算我不下令,這些人也會把徐祚之他們食肉寢皮的,在他們眼里,所有當官的全是他們的仇人,個個該死,而這種憤怒,就會成為我們力量的源泉,二師弟,你要做的,就是把這些狂熱的農人,莊客們訓練好,讓他們會陣戰,懂組織,打仗的時候放前面先沖,讓我們的精銳弟子當軍官作基層組織,一仗下來,死剩下來的,就是精兵了。”
盧循長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我們從海島出發時,不過兩千人馬,上岸之后,就有五千精銳,現在上虞已在我們手中,徐師道分兵攻掠的臨海,也應該很快會有好消息傳來,從上虞的情況來看,真可謂是一呼百應,從者如云啊,也許,我們真的應該早點出兵呢。”
孫恩微微一笑:“這得托了司馬元顯這個蠢貨的福,他想建立自己的軍隊,在吳地征兵,卻讓那些世家門閥有借機搜刮的機會,而吳地佃農,莊客們以前給壓的再慘,起碼還可以有地種,有飯吃,這下可是要妻離子散,萬里長征了,那當然不能忍!只有一個辦法,拼了!”
八郡響應三吳傾
孫恩的眼中光芒閃閃,透出一股子興奮之色:“我們這時候出手,連吳地的這些土豪都會支持,看看沈穆夫他們吧,要不是連沈家都要給抓差從軍,你以為他們這回會這么積極,主動串聯吳地的各中小莊園土豪們響應我們?”
盧循嘿嘿一笑:“佃農們是為了報仇,他們則是為了保家業,哼,不過現在都正好可以為神教所用。大哥,我們什么時候進軍會稽?這回那個人取代了謝酋為會稽內史,應該就是想來消滅我們的。”
孫恩的臉上閃過一絲可怕的神色:“是時候跟我們的好師父,最后作個了斷啦!”
會稽郡治所,山陰縣。
三吳之地,是大晉非常特殊的一個地區,這里基本上是那些南渡的開國北方世家們的自留地,名義上歸揚州統治,但實際上是各郡自治,所謂領揚州刺史,一般也只是個虛銜,真正實際控制這一地區的,是各地的世家門閥,由于沒有一個郡守有能力治得了這些盤根錯節,同氣連枝的高門世家,所以東晉自開國以來干脆不設郡守一職,而是以內史職務來代替各郡的行政長官,尤其是會稽郡和吳郡這兩個地方,郡內史一職,基本上是以最強大的世家高門子弟充任,直到高素這個寒門武人出任吳國內史之前,大晉甚至近百年都沒讓各郡內史出讓過他人。
現在的會稽郡守大堂之上,氣氛卻是非常的凝重,一個四十余歲,白面微須的中年人,正是現任內史謝酋,他一身便服,坐在大案之后,而那內史大印,則放在他面前的大案上,在他的面前,站著一個全身便裝,儒服綸巾,氣度不凡的花甲老者,一把漂亮的白色長髯,直及xiong部,飄然若仙,而他的身邊,站著一位中年美婦,慈眉善目,宛若觀音,若是倒回三十年前,那一定是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侶,只怕連天上的神仙,也會見之羨慕呢。
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頂級世家的聯姻夫婦,瑯玡王氏的王凝之,以及陳郡謝氏的謝道韞,而坐在大案之后的這位高官,則是現任會稽內史,同樣是陳郡謝氏的子弟,謝安的幼弟謝石的幼子,謝酋是也。(這個酋字是左車右酋,字庫里沒有,就用酋字代替了,見諒)
謝酋一臉的愁容,看著王凝之夫婦,嘆道:“家國不幸,妖賊作亂,在這個時候,我作為一方鎮守,是不應該離開的,大姐,能不能請你勸勸姐夫,上表朝廷,暫且不要讓我離開,咱們可以留下來,并肩抗賊!小弟這回不需要功名利祿,只求為國討賊!”
謝道韞面容嚴肅,搖了搖頭:“慶延(謝酋的字),這次讓你離開,不止是正常的交接,也是要你迅速向朝廷請求救兵,王恭作亂剛剛被平定,而荊州兵馬又虎視眈眈,劉牢之雖然掌握了北府軍,但他現在投靠了司馬道子,跟我們謝家往日的交情,只怕也剩不下多少了,這些人全都不能指望,至于司馬道子,更是當年與相公大人一直為敵,仇深似海,在這個時候,他巴不得看到我們謝家遭難呢,這次是他們父子提出征調吳地佃農為樂屬,這才給了妖賊可乘之機,煽動大批民眾造反,不管是有意還是無心,我們謝家,都給他司馬道子害慘了!現在要保我們的家園,產業,族人,誰也不能指望了,只有瑗度(謝琰),才是我們唯一的依靠啊!”
謝酋咬了咬牙:“大姐,我懂了,你是讓我回去,向朝廷求救,讓瑗度出兵是嗎?可是,就算朝廷同意,以現在妖賊的囂張氣焰,來得及嗎?”
王凝之平靜地說道:“慶延,你也是謝家子弟,你先父大人也曾經領兵多年,淝水之戰時就統領右軍,取得大勝,記得當時你就隨父從軍,并非不知兵事,后來你在內史任上設計誘殺孫泰父子,為國立下大功,這回你回京城,給加五州都督,就是對你上次功勞的獎賞,你應該服從朝廷的命令才是。”
謝酋嘆了口氣:“要是在平時,小弟自然二話不說,與姐夫交接了就走,可是現在情勢危急,自從妖賊三天前登陸以來,各地的反賊,一時蜂起,吳郡陸瑰,吳興丘汪,義興許允之,臨海周胄,永嘉張永,上虞沈穆夫,全都反了,引著各地潛伏下來的妖賊,還有潛伏在州郡官軍之中的天師道弟子,同時作亂,幾乎是一夜之間,就殺盡了各地的郡守,內史,統兵的將校。”
“吳興太守謝邈,永嘉太守謝逸,嘉興公顧胤,南康公謝明慧,黃門郎謝沖,張琨,中書郎孔道,太子冼馬孔福,烏程令夏候音這些高門世家子弟,也都盡遭其毒手!吳國內史桓謙,義興太守魏焉,臨海太守王崇也都棄城逃跑。”
“現在除了這會稽郡冶山陰外,吳地八郡,幾乎盡入妖賊之手,其部眾二十余萬,拖家帶口,氣勢沖天!正向這里進發呢。大姐,姐夫,現在不是逞能的時候,你們,你們要么讓我留下來共同御敵,我畢竟在這里任職多年,對這里的情況熟悉,要么跟我一起走吧,趁現在妖賊還沒攻城,走還來得及!”
王凝之冷笑道:“姓陸的,姓丘的,姓許的,姓周的,姓張的,姓沈的!好啊,這些東吳時期就盤踞此地的吳地土豪門,終于還是集體地造反了!終于還是要報百年之前,大晉南渡初立時,我北方世家奪他們吳地土豪莊園,奴仆的深仇大恨了!慶延,你還沒看清楚嗎?天師道的妖賊只不過是一面大旗,真正能為他們發動這幾十萬人的,是這些平時對我們一向恭順的吳地土豪們!”
謝道韞點了點頭:“不錯,不過這些吳地土豪,顯然也是借助了天師道那蠱惑人心和組織串聯的能力,要不然,就他們百年前都給咱們北方世家分而化之,各個擊破,內斗不止的德性,又怎么會掀起這場大亂?!”
朱雀真身白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