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位何人定國運
慕容垂突然緊緊地咬著牙,吼道:“不行,我的江山,我的霸業,不可以后繼無人,即使是你,即使是你阿段不信我,我也不能放棄,我奮斗一生,忍受了這么多屈辱和痛苦,不能就這樣放棄了,只有阿寶,只有我們唯一的兒子,我才信得過,我才能把我的江山,把我們慕容氏的江山,傳給他!”
慕容俊的聲音冷冷地響起:“阿缺,你太傻了,你奮斗一生,難道就是把這江山霸業放在一只蠢羊的手上,然后獻給敵人嗎?我們慕容氏百年隱忍,三代人的奮斗,才進入中原成就霸業,就要因為你的一已之私,最后國破族滅?你本是我最好的兒子,可是想不到,連你也無法免俗,讓一已私心,毀了你的理智,毀了你的家國!”
慕容垂哭道:“不,父皇,我不是只為自己的私欲,我是想,我真的是想讓我們慕容家代代手足相殘的悲劇,在我這一代劃上休止。阿寶確實不成器,但他是我的嫡子,唯一一個我和大段妃的兒子,只有他當了皇帝,才能絕了那些才能出眾卻野心勃勃的其他皇子的非分之想,才能讓我們慕容氏的傳承得以繼續啊,要不然,還象以前那樣內斗不止,最后只會滅亡。”
慕容俊冷笑道:“西晉的故事也就是百年之前,立嫡不立賢,最后立了晉惠帝這個白癡,你以為把一個白癡放在皇位之上是好事?即使你讓他坐了皇位,仍然會讓諸王覺得有機可乘。你如果真的這么在意嫡長之分,就應該立一個現在的皇后小段氏的兒子為帝。”
慕容垂的雙眼圓睜,搖著頭:“不,不可以是她,絕對不可以。她,她不干凈了,她被苻堅霸占過了,怎么可以立她的兒子為帝?就是因為我怕臟了我們慕容氏的血統,所以一直不跟她生下兒子!”
慕容俊沉聲道:“她被玷污,還不是你的原因?當初你為保命,讓她去服侍苻堅,現在又嫌人臟!阿缺,你還是不是個男人,有沒有點擔當?!”
慕容垂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父皇,不要說了,不要再說這件事了,這是我,這是我永遠的痛,永遠不想再提及。不錯,是我的錯,是我親手把她送上了苻堅的床,所以我立她為皇后,就是要補償她,但是,我只要一想到她已經不再干凈,被別的男人睡過,我就無比地惡心,不想再碰她一下,看她一眼!”
慕容俊冷笑道:“你要是真的覺得無法忍受,就殺了她,或者讓她出家為尼,可你又讓她當了皇后,既然是皇后,就要用皇后的規矩來對待,她的兒子,而不是大段妃的,才是真正的嫡子。你以為你死之后,慕容寶和她的關系會如何?你生前,小段氏就多次勸你不要立無能的慕容寶為太子,這些事慕容寶都知道,他早就懷恨在心,如果慕容寶登位,
臨終訓誡諸子和
慕容垂睜開了眼睛,他吃力地動了動嘴,剛才的一切卻還是那么地真實,那么地熟悉,他喃喃道:“我,我這是活著,還是死了?!”
慕容德的聲音平靜中透著一絲小小的,難以察覺的激動:“皇兄,你現在活著,毫無疑問地活著,謝天謝地,你已經昏迷三天了。”
慕容垂扭過了頭,只見自己的兒子們都圍在床前,而慕容德則站在床頭,跪在最前面的,還是慕容寶,他的眼中閃著激動的光芒,他心下感嘆,現在最不希望自己死的,恐怕也就是這慕容寶了,離了自己最后的傳位詔命,只怕這個無能的太子,活不過三天。
慕容垂輕輕地嘆了口氣:“這里,這里是哪里,戰事,戰事如何了?”
慕容德沉聲道:“皇兄,這里是平城,我們已經回到平城了,謝天謝地,這回太子殿下表現很好,讓我擔任你的替身,指揮全軍,退兵的時候還緩緩而行,那拓跋珪想追擊時我全軍猛地出擊作出決戰的姿態,那拓跋珪一下子就嚇得逃回陰山汗廷了,這次我軍的六萬將士,平安返回,無一損失。”
慕容垂看著慕容寶,露出了一絲笑意:“阿寶,你這回做得很好,父皇很高興。”
慕容寶連忙說道:“這些都是上天的庇佑,也不是兒臣一個人的主意,全賴德皇叔,還有眾位兄弟齊心協力,方有這結果。父皇,既然你已經醒轉過來,還請您在此休養,請賜兒臣兵權,兒臣愿領兵繼續出擊。”
慕容垂搖了搖頭:“我重病之事,本就不可能完全瞞過我軍,更不會瞞過敵軍,嚇那拓跋珪一時尚可,騙他一世不行。這次我軍路過參合陂,卻看到舊日被坑殺的將士,又給人挖了出來,曝尸荒野,一時軍心動搖,哭聲震地,連我也因為悲傷過度而暈死過去,現在全軍也知道我真的重病,已無戰心,勉強出戰,只會慘敗,阿寶,阿農,阿隆,阿麟,你們現在要聽好,我說的每一個字。”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屏住了呼吸,睜大了眼睛,聽著慕容垂說的每一個字:“我死之后,太子慕容寶即位,你們所有人,得象尊重我,服從我一樣,尊重和服從你們的新君,慕容寶。”
慕容寶大喜過望,轉而大哭起來:“父皇,不要說這話,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兒臣,兒臣不要這皇位,只求父皇身體康健啊。”
慕容垂輕輕地嘆了口氣:“阿寶啊,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就不用這樣演戲了吧,父皇看的都累,你的兄弟們看著也會更加不服你。你的能力,大家都清楚,但是皇位給你,你可知道是為何?!”
慕容寶擦干了眼淚,訝道:“兒臣,兒臣真的不知道。莫非,莫非是因為先母妃的原因嗎?”
慕容垂的目光掃過了眾人,除了慕容寶以外,其他的幾個兒子都沉默不語,臉色難看之極,他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一個個都很有本事,甚至強過阿寶,可是,我們慕容家從來最不缺的,就是雄才大略的皇子,最不缺的,就是手足相殘的悲慘往事,我希望這個悲劇,能在我這一代終結。”
“大業初創之時,為了能人盡其用,我給了你們兵權,讓你們一個個獨當一面,鎮守一方,并沒有節制你們的野心,也一直故意表現得隨時會換太子,但在我心中,這個儲君之位,永遠是阿寶的,因為,他是先文昭皇后唯一的活著嫡子,為了確保他的地位,我甚至這些年來與小段氏皇后沒有生下一個兒子,就是為了想把這個嫡子繼承的規矩,永遠在我大燕確立。”
慕容農咬了咬牙:“既然父皇一直是這樣的心思,那為何不跟兒臣早早說明,讓我們為了一個不可能實現的目標而奮斗,不覺得殘忍嗎?”
慕容垂嘆了口氣:“你們是我的兒子,也有自己的本事,我不用你們,又能用誰?如果用你們的時候去跟你們說,無論你們如何表現,將來皇位也輪不到你們,那你們還會這樣盡力嗎?西燕那種,就是最好的榜樣,人人皆為私利,毫無人倫道義可言,那慕容沖可以為了自己的皇位去害死自己的父親,我不希望我們家也變成那樣。”
慕容隆大聲道:“我等并無這種心思,也知道嫡庶有別,長幼有序的道理,只是父皇太不公平,不是對太子皇兄,而是對阿麟,您這些年來,對他如此放任,明知他有野心而不加以懲治,也休要怪我等也會生出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