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長嘆一聲:“我原來以為,只要平定了各處的叛軍,就可以安下心來,好好地發展大燕,給百姓一個太平,可沒有想到,這叛軍越打越多,越打越強,無論是懷柔還是屠滅,都無法根治,這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直到今天,你跟我說了這些話,我才明白,要安定天下,靠的不是軍力,歸根到底,還是得收服人心才行。”
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大哥也同意小妹的看法嗎?那太好了,我們鮮卑人的習俗,生活本就是與中原人迥異,自大燕入主中原以來,一直也是潑墨漢家子,走馬鮮卑兒,我們鮮卑部落不事生產,專事戰爭,在漢人眼里,就是一群武裝的強盜,既然族群的矛盾無法調和,我們的族人在這里呆的也不開心,與漢人無法真正地成為一家人,那不如我們回到塞外故地,過那天高日遠,牧牛放羊的生活,豈不更好?”
慕容垂搖了搖頭:“回不去了,阿蘭,我們已經回不去了。如果是二十年前,我們初入中原的時候,也許可以退回去,可是現在,我們的族人已經習慣了這種只管打仗,就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他們穿慣了漢家的絹帛絲綢,吃慣了中原的米糧面食,再也不用象草原上那樣風吹日曬,再也不用擔心一場天災就讓整個部落餓死大半,那種茹毛飲血,居無定所的游牧生活,他們還愿意過嗎?還能過嗎?”
慕容蘭咬了咬牙:“可是現在我們已經激得河北的各族百姓群起反抗,現在劉裕的北伐軍在外,這些人蜂起響應,河北已經守不住了,再不撤離,只怕連這幾十萬鮮卑同族,也無法保全了。”
慕容垂冷笑道:“那還不容易,把劉裕的這支北伐軍,還有那些丁零余黨,河北世家的余孽通通消滅干凈,此戰過后,讓河北再無人敢反抗大燕,然后,再慢慢地收服人心,我已經想好了,以后可以讓漢人也從軍,讓鮮卑人也去屯田種地,自謀生路,這樣,不就能慢慢成一家人了嗎?”
慕容蘭雙眼圓睜:“大哥,你真的還是不肯放手,還是要用武力解決嗎?”
慕容垂正色道:“不錯,這是父祖輩歷經了無數鮮血和苦戰打下來的江山,怎么可以在我的手里斷送?!如果力有不逮,我會選擇暫時的隱忍,可現在我仍然有強大的實力,為何要退?為何要把這天下拱手讓人?阿蘭,我必須提醒你一句,你仍然是慕容氏的子孫,身上流著的是我們慕容家歷代祖先的血,你是鮮卑人,不是漢人,劉裕雖然是你的丈夫,但現在就是你的敵人,要站在你的族人還是站在你的愛人一邊,你必須選擇!”
慕容蘭咬了咬牙:“大哥,你明明有強大的實力,明明設了計謀伏擊劉裕,為什么還要把幾十萬鮮卑百姓留在城外,任由敵軍搶掠?你是不是又再要用五橋澤的那一招,只不過這回,把那些財寶,換成了自己的本族子民?”
慕容垂嘆了口氣:“現在我們本族男丁越打越少,軍隊珍貴,如果正面跟北府軍對戰,損失慘重,所以,我這回只能用這個辦法,劉敬宣所部多擄掠成性,丁零人也是天生強盜,至于盧家的那些部曲家丁,也沒有見了好東西不搶的道理,現在城外稍強壯點的鮮卑百姓已經離開,剩下的不過是老弱婦孺,這些人對我來說用處不大,晉軍如果搶掠他們,我正好可以利用黑火,把他們一網打盡!”
慕容蘭驚得一下子抓住了欄桿:“什么?你,你要在這鄴城中放黑火?大哥,你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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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平靜地看著慕容蘭:“為什么說我瘋了?你給我一個不這樣做的理由好嗎?”
慕容蘭咬牙切齒地說道:“這里可是鄴城,是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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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微微一笑,說道:“你終于問我這個問題了,好妹妹,悶了很久了吧,還是忍不住,怎么,這回還想象上次那樣,向我求情,讓我放過你的心上人?”
慕容蘭咬了咬牙:“我已經是劉裕的妻子了,對他的愛和不舍,只會比上次更深更重,您應該很清楚這點。”
慕容垂的眼中冷芒一閃:“看起來,女大不中留,對任何時候都是對的,你還是偏向你的丈夫,勝過偏向你的族人,你的國家。”
慕容蘭朗聲道:“大哥,我不同意你的這句話,我已經說過,劉裕是真正的心中有百姓,有仁義的人,若不是為了讓我勸說阿寶和大嫂帶著鄴城百姓離開,我又何必來此?他可是嚴令禁止部隊害民的。”
慕容垂冷笑道:“搞得好像劉裕是上天派來的菩薩圣母似的,你可別忘了,他是軍人,是戰士,是一個兩手沾滿了血腥的屠夫,他親手殺的人,何止成百上千,就是前一陣在洛陽,他還活活燒死了已經逃亡,放棄抵抗的數千西燕鮮卑軍士,金墉城攻防戰,西燕兵馬死在他手下的數以萬計,這些人穿上軍裝是兵,脫下戰袍是民,可他劉裕下起手來,可曾有過半分憐憫?”
“讓你回鄴城也是一樣,不過是想勸降阿寶,拱手讓出這座北方重鎮而已,他知道你心腸柔軟,見不得民眾受苦,所以用這種花言巧語來騙你。劉裕跟你大哥本質上是一類人,都是想要奪取天下的英雄豪杰,又怎么會在惜百姓的死活?”
“阿蘭,你畢竟是女子,不知男兒的雄心壯志,就象你永遠也難以理解我的兒子們為什么要為個權位爭得你死我活,劉裕雖然是你的丈夫,但同樣是晉人中的英雄,那些晉人世家只知爭權奪利,偏安江南,而他這樣的人,卻想著恢復漢人江山,建功立業,更是要為自己爭取權力,這點,大哥看得再清楚不過。”
慕容蘭搖了搖頭:“劉裕想要建功立業不假,但不是為了個人榮辱,而是要青史留名,他說過,心愿了后,愿意與我永鎮邊關,不問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