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佺期看著城下的那些黑衣人,咬了咬牙:“大帥,這些人明顯是訓練有素的軍隊,看樣子是想混進我們洛陽城,里應外合的,探馬來報,苻丕已經前往陜郡一帶,看樣子是想走上庸入巴蜀,而慕容永的軍隊也到了黃河邊上,隨時可以渡過來,這些人,只怕是二路賊人的先鋒探路,不可不防啊。”
朱序搖了搖頭:“若是奸細,應該是小股入城才是,怎么會這樣上千人地在城門口聚集?而且他們不帶攻城器械,甚至不穿盔甲,明顯不是想打仗的樣子,更何況,他們是在南城這里集合,若是二路賊胡派來的奸細,應該從北邊過來,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在等什么人,而不是對我們不利。”
楊佺期轉而笑道:“還是大帥看的準啊,確實如此,剛才是我一時有點關鍵,沒有細看,那我們要不要派人出城,跟這些人接觸一下,問問他們所來何意呢?“
朱序沉聲道:“不用,就這樣守著就行,他們不會一直等下去,我看,很快就會有人來找我們了。”
正說話音,一個矯健的身影,在左右兩人的跟隨之下,信步走進了城外的這堆奇怪的漢子中,不少人都笑著轉過了頭,更是有二十多個帶頭首領模樣的人,上前與這條大漢相擁或者是把臂,那是標準的軍漢間的見面禮,朱序看著他們的動作,嘴角邊微微抽了抽,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這些人,是北府軍!”
楊佺期一聽就來了勁:“什么?是北府軍呀,聽聞北府軍戰力,天下無雙,看這些人的姿態,確實是不可多得的精兵,只是,他們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為何不打旗號?”
朱序笑著擺了擺手:“好了,馬上我們就會明白為什么了,我已經看到了為首的那人,他會幫我們解釋一切。”
楊佺期正要開口,卻聽到城下的那條大漢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張英武過人,不怒自威的面孔,而他的聲音,中氣十足,綿久有力,讓城頭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朱刺史,在下乃是前北府軍老虎部隊軍主劉裕,聽聞朱刺史在這里獨守孤城,特奉揚州刺史,鎮軍將軍王恭軍令,帶軍中兄弟前來相助,還請您行個方便,讓我等入城。”
刺史府中論軍情
朱序的嘴角勾了勾,沉聲道:“軍務在身,請恕朱某不能開城,你說你有王刺史的軍令,可有憑證?”
劉裕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封書函,又拿出了一塊北府軍的令牌,用細線捆在一起,一邊的劉道規遞上了一把大弓和一根長箭,劉裕把這些東西拴在了箭上,搭箭彎弓,一箭射出,這箭不偏不倚,直接釘到了朱序身后的城樓橫梁之上,入木三分,仍然搖晃不已,這份勁道和力量,讓看的人無不駭然。
朱序卻是平靜如常,他早就見識過劉裕的本事,身邊的護衛取下箭枝,把那信物與書信呈上,朱序看了一遍,點頭道:“不錯,確實是王刺史的公印,來人,開城,把這些壯士迎往城中西校場安置。劉壯士,還有請你來刺史府一敘。”
一刻鐘之后,劉裕,劉毅與何無忌三人,昂首立于朱序的刺史府大殿之上,這里早已經給改成了軍營軍帳的模樣,書吏文員們在角落里奮筆疾書,仆役們抱著一堆堆的公文來回奔跑,正案前有一個很大的沙盤,上面盡是標注著中原一帶的局勢,全副武裝十余員將佐,挎劍立于兩側,而朱序則正襟危坐于胡床之上,看著堂上的北府軍三英,微笑點頭:“果然是劉裕,劉毅和何無忌三位壯士,想當年老夫親眼見到你們在淝水之戰中橫掃千軍如卷席,今天卻在這里得見。”
劉裕微微一笑:“好漢不提當年勇,這些年朱刺史獨守中原,辛苦了,王刺史聽說最近并州有變,中原可能會有異動,所以特命我等前來支援。”
朱序輕輕地“哦”了一聲,說道:“既然是王刺史派你們來援,為何不按軍隊的模式裝備,卻是便裝前來?我們這里一開始還把你們當成奸細了呢。”
劉毅正色道:“朱刺史,朝廷并沒有下令,讓我等以軍隊的形式來支援你們,這次只是王刺史,或者說是劉大哥覺得中原危急,不愿意我們上次北伐的成果毀于一旦,這才在鄉里召集了北府軍中以前的老弟兄和其家屬,前來支援,所以,并未攜帶盔甲軍械。”
楊佺期睜大了眼睛:“什么?!你們是私自前來?我的天,這可是聚眾違令行為啊。”
何無忌搖了搖頭:“這位是楊將軍吧,久仰大名了,我等此行,是上報過王鎮軍,并得到他的首肯的,并不是私自前來,因為事出緊急,等不及朝議,所以王鎮軍讓我等先行前來,戰具和軍械如果攜帶,一路行軍會影響速度,所以我等空手上路,只帶隨身刀劍弓箭以防身,等朝議下達,自然會有大批正規援軍出發的,請將軍放心。”
朱序點了點頭:“有王鎮軍的公函在此,不是私自聚眾,楊副將,這里是軍議,要慎言!”
楊佺期勾了勾嘴角:“這么說,你們來這里是要用我們武庫中的裝備了?不過我可有言在先,洛陽城中的裝備,本來只夠我們守城部隊使用,備用的甲胄和槊矛,多是以前秦軍淘汰的舊裝備,遠遠比不得你們北府軍那精鋼鎧甲,百煉鋼槊,你們要是用了不趁手,可不要說我們供應不周啊。”
劉裕微微一笑:“既來之,則安之,城中的舊裝備,我們可以先用,也請朱刺史能安排加緊趕制一些精良裝備,可能這幾天,就會有強敵來襲,這個時候,我們是風雨同舟,需要齊心協力。”
朱序平靜地說道:“這點老夫自會安排,只是老夫很奇怪,為什么在我們這里,沒有得到什么敵軍大舉來襲的情報,只有苻丕的殘軍數千人,向洛陽西邊的陜郡方向而去,當地的馮將軍和郭將軍也作好了應對,慕容永的軍隊現在還只是在黃河邊,你們在后方卻說形勢危急,有什么是老夫不知道的嗎?”
劉裕點了點頭,說道:“我們有充分的情報,可以證實,前荊州刺史桓溫的世子桓玄,已經秘密地潛入了弘農和陜郡,他將調動這里的兵馬,去追殺苻丕,所以,三天之內,這里將會成為不設防的地區,而慕容永的兵馬,也會很快過河,穿過陜郡,直指洛陽。這就是我們來此的原因。”
楊佺期的臉色一變,沉聲道:“一派胡言,馮該和郭銓受朱刺史的節制,沒有我們的命令,他們怎么敢擅離職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