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帳內只剩下他的聲音,在激揚回蕩,拓跋珪沒有說話,但是拳頭已經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鋼牙咬得格格作響,怒目圓睜,確實,這是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接受的屈辱,這一回給劉裕的話所激發了他的憤怒,盡管他一言不發,但跟安同,還有其他護衛們一樣,無言的沉默中,包含了極大的憤怒,如同將要爆發的火山,讓任何人都不敢接近了。
賀蘭訥也意識到了這個憤怒,他勉強地勾了勾嘴角:“這個,這個劉壯士說的很有道理,不過,就算是死敵,也可以暫緩圖之,先假意赦免劉顯,逼其與拓跋窟咄二賊互斗,如此一來,我軍不費吹灰之力,可坐觀敵敗,只要我軍主力不損,那慕容垂也不敢輕易來犯,等到二賊分出勝負,我軍再收拾掉剩下的那個,這樣既為拓跋部的家屬報了仇,又沒有風險,不是更好嗎?”
劉裕嘆了口氣:“賀蘭大人想的太簡單了。劉顯和拓跋窟咄上次偷襲失敗,精銳主力幾乎損失一空,現在已經根本構不成威脅了,此為窮寇,如果緩圖之,則會給他們重新組織的時間和機會,加上有慕容永作為后盾,調停,他們是不會真的拼死相攻的,因為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們不會不明白。”
賀蘭訥咬了咬牙:“要是劉顯不肯投降,那就消滅他,不過是遲個十天半個月而已,有何不同?”
劉裕嘆道:“劉顯的獨孤部,畢竟統治漠南多年,就算本部實力不行,也可以煽動和引誘不少漠南的小部落,顛倒黑白,為已所用,慕容永畢竟消滅了苻堅,而當年苻堅威震草原,至今仍然讓不少部落聞名色變,有慕容永為后盾的劉顯,只要給他時間,就有重整旗鼓的機會,拖上十天半個月,只怕想要消滅他,就難上加難了。”
輕重緩急有玄機
劉裕的雙目炯炯,聲音在帳中回蕩著:“除此之外,大寧城之夜,將士們以復仇的怒火,一夜之間消滅上萬敵軍精銳,雖然有攻其不備的原因,但也是因為將士們狂怒之心,軍心可用,戰斗力倍增,大勝之余,加上拓跋兄弟復國之威,此時如果馬不停蹄,急攻劉顯,他是萬萬不敢抵抗的。”
“所以說,現在就是消滅獨孤部的絕好良機,一戰可以徹底解決漠南問題,而劉顯和拓跋窟咄,這次再敗,就沒有任何東山再起的可能,無論是給陣斬,還是逃到慕容永,劉衛辰那里,結局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死!”
賀蘭訥咬了咬牙:“按我們草原的規矩,落難而投,即使是仇人,也不會殺死的,留著他們,以后還可以反攻回來,為什么要殺?”
劉裕搖了搖頭:“因為他們不是孤身去投,還會多少帶著自己的部眾,慕容永也好,劉衛辰也罷,都不屬于這片草原,如果扶持傀儡占據漠南草原的計劃失敗,就沒有留著這些人的必要了,為了示好拓跋阿干,斬了這兩人,送還首級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就象三國時期,北方大軍閥袁紹的三個兒子,被另一個大軍閥曹操所擊敗后,袁熙和袁譚兩人逃到了遼東公孫氏那里,曹操沒有著急攻打遼東,不用月余,公孫氏就主動殺了這兩人,送回首級。因為只有這樣,才絕了曹操攻打他們的借口,而且,可以兼并他們帶過去的部眾,可謂一舉兩得啊。”
這下就連叔孫普洛都嘆服道:“你們中原人這些陰謀算計,可真是厲害,怪不得我們草原男兒老是給這些詭計打敗。劉裕,想不到你這個北府軍
牛川河畔勸君留
劉裕搖了搖頭:“要是現在就跟慕容永結盟,必會得罪慕容垂,他暫時不會冒險越過太行山去攻擊并州,但絕對會派軍深入草原滅掉他的敵人,所以,無論如何,要先穩住慕容垂。”
“至于慕容永那里,我建議可以暫時不加理會,卻派使者去苻丕那里通好,苻丕是慕容氏的死仇,不死不休,而且他以前就不肯回關中,現在更是不會回去,只要繼續重申拓跋氏代國對于苻秦的忠誠,就能讓苻丕安心,全力對抗慕容永,無論他們是勝是負,起碼可以為你爭取時間,讓你滅了劉顯和拓跋窟咄!”
拓跋珪笑了起來:“這么說來,問題只剩下了最后一個,那就是慕容垂,別的都好辦,若是慕容垂不想坐視我成為草原霸主,應該如何是好呢?”
劉裕勾了勾嘴角,環視四周,只見其他眾人,包括安同和守在帳內的幾個心腹武士們,都一臉期盼地看著自己,這也確實是最關鍵,也是最強大的一個外部勢力,敵友難辯,自己前面的各種分析,已經讓這些人心中嘆服,而那賀蘭訥,暗中一直跟慕容垂有不可言關系的賀蘭部大人,顯然是最想聽自己分析的那個人。
劉裕微微一笑,說道:“此事事關重大,我只想對阿干一人說。”
王建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滿,沉聲道:“劉壯士,你這是想說,信不過我們這些各部大人嗎?”
劉裕嘆了口氣:“我并無此意,如果信不過各位的話,我也不會剛才把那些對付各個勢力的辦法和盤托出了,不過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慕容垂在拓跋阿干的身邊,只怕布下了不少我們意想不到的眼線,甚至未必是在這帳中,也許仍然有他的耳目,茲事體大,我不想在這方面有任何的危險,所以還請拓跋阿干與我出去騎騎馬,吹吹風,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拓跋珪站起了身,說道:“各位大人,請勿多心,劉阿干這次能來草原,跟慕容垂的關系頗深,他有些小心和防備,也是正常,有些事情,我以后會慢慢跟大家解釋,如果大家信得過我,就請信得過劉阿干,不要多心。”
賀蘭訥哈哈一笑:“既然大王這樣說了,我還有什么可說的呢,希望劉壯士能出奇思妙計,為我家大王謀個萬全之策。”
拓跋珪一把拉起劉裕的手,大步走向了帳外:“走,我們去外面騎騎馬,吹吹風!”
帳內眾人全部站起了身,以手按xiong,向二人的背景行起禮來:“恭送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