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恩看得目瞪口呆,這樣的戰斗,他從來沒有見過,聲音都有些不正常了:“這,這是怎么回事?劉裕,劉裕他有妖法嗎?那些秦軍騎兵,怎么就,怎么就這樣沒了?!”
徐道覆咬了咬牙,他的眼神一向是三兄弟里最好的:“大師兄,我看清楚了,這些伏兵的手里,拿的不是一般的兵器,好像是為了對付騎兵而特制的。不象是槊,因為有倒勾,他們不是刺人,而是去勾馬腿,只要馬腿給這些鋒刃一勾上,就給削斷了,馬上的騎兵自然也跌了下來。”
盧循的眉頭一皺,指向了在草從之中,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怎么會是他?劉敬宣?!”
孫恩等人順手看過去,只見身高近九尺的劉敬宣,手里正拿著一柄兩邊都開的百煉宿鐵刀,在草叢中跳來跳去,幾乎每跳到一處,都是一聲慘叫聲,伴隨著一陣血箭騰起,不用看也知道,這一定是落馬倒地的騎兵,給他趕到身邊一刀斃命,落了馬的騎手,在地上連起身都困難,哪還擋得了這些輕銳跳蕩的猛士呢?轉眼之間,劉敬宣就帶著草叢中的伏兵,把繞到左側的三千多名秦軍騎兵,砍殺了一大半,剩下的千余騎見勢不好,紛紛拼了命地左沖右突,想要逃出這片草地。
可是他們剛剛回馬向著右邊沖去,那里是唯一一個沒有伏兵的區域,也是這些慌不擇路的秦軍騎兵們,逃出生天的唯一通道,奔了沒多少步,只聽到一聲轟然巨響,整個大地象是陷了下去,足有六七百騎,就跟當日那都顏的手下一樣,連人帶馬地陷進了一個巨大的陷馬坑之中,方圓百步之內,煙塵彌漫,帶著濃烈的血腥味道,那場面如同修羅地獄,慘不可言。
晉軍的伏兵步兵們,吶喊著沖到了這個陷阱邊上,他們抄起背上的弓箭,對著陷阱之內,人仰馬翻,慘叫哀號的敵軍騎兵們,就是一通亂箭發射,然后,在坑邊的軍士們,把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個灌滿了泥土的草包,沙袋直接扔進了坑里,形同坑殺,也就片刻的功夫,幾千個沙袋就扔進了這個大坑之中,很快,連那些慘叫和哀號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俱難的嘴巴已經合不攏了,左翼的包抄部隊,三千余騎,竟然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這樣灰飛煙滅,甚至連逃出來的人都沒有幾個,這讓他驚得都忘了指揮,突然,他意識到了危險,大叫道:“快發令給右軍,讓他們撤回來!”
下馬受降秦軍潰
只是俱難的命令還沒有從他的嘴邊飛出,余音仍然在他的舌尖滾動,而小崗之上,劉裕那里已經豎起了一面紫色的旗幟,而伴隨著這一旗幟的飄起,右邊的草叢之中,突然鉆出了數不清的伏兵,有一千余人,手持跟左邊的伏兵同樣的那種倒勾矛槊,對著馬腿就是一陣拉勾,馬嘶人喝,馬上的騎兵們直接就消失在了茫茫的草叢之中。
而除了這些勾槊步兵外,更是有數百名幾乎不著甲,只穿著一身皮襖子,看起來象是工匠模樣的人,肩上扛著短柄鐵錘,對著落馬的敵軍騎兵們,也不斬首,直接就是一錘子掄過去,給砸到的家伙,腦袋就象給打爛的西瓜一樣,白色的腦漿和紅色的血液迸飛,滿地都是。
毛球身著皮甲,帶著他的幾個兄弟,高聲呼喝著,他們今天為了追求sharen的迅速,甚至連重甲都沒有穿,這讓他們可以在這草叢之中上躥下跳,而這個位置,正好是一片泥濘的沼澤,馬匹陷在這里,根本無從周轉。
那些倒霉的秦軍騎兵,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想要與這些伏兵戰斗,也根本找不到人,那些勾槊的長度不是他們在馬上所能及的,而有些回過神來,想要跳下馬戰斗的士卒,剛一落地,就給那些勾槊勾中了小腿,這下嘗到了跟馬腿同樣被生生割斷的滋味,慘叫著倒地,還來不及抱腿打滾,就會看到一個獰笑著的晉軍大漢,站在自己的面前,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鐵錘,有些家伙甚至還能聽到他們嘴里的念念有詞:“老子不要再打鐵,老子不要再打鐵!”
只消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左右兩邊側翼的戰場,已經漸漸地平靜,除了幾聲垂死者在被打掃戰場的士兵們取下首級時的最后慘叫聲,幾乎已經沒有任何動靜了,風聲呼嘯著,數百名僥幸逃出生天的秦軍騎兵,也已經消失在了戰場的遠方,手里提著血淋淋的大刀,勾槊與鐵錘,從兩側草地列陣而出的晉軍士兵,已經反過來從左右兩個方向,包圍了還在戰場中央的四千余匈奴騎兵,而劉裕的正面晉軍,也已經把陣前那些死去的秦軍人馬尸體拉開,清出了大片的空當,這會兒盾牌在前,矛槊于后,步弓手繼之,唱著軍歌,喊著口號,以不可阻擋的氣勢,迫向了俱難最后的這些騎兵。
俱難的嘴變得很干,他扭頭看向了自己的后方,不知什么時候,在他的身后,也有四五百騎兵,抄著弓箭,舉著馬槊,在后方來回逡巡著,而左邊,右邊和正面,則是大批的晉軍步兵壓來,一邊喊著號子,一邊用匈奴語在高聲呼吼著:“放仗,放仗,饒汝一命!”
俱難咬了咬牙,抽出了大刀,厲聲道:“匈奴勇士們,我們是天之驕子,大秦的勇士,就是死,也不能退,不能降,晉軍不過是用了點詐術,現在大家隨我沖擊,一定可以破敵!”
一個副將白蘭克,跑到了俱難的身邊,一臉忠義的說道:“大帥,末將愿領兵先攻!”
俱難的眉頭舒展了開來,哈哈大笑道:“白將軍,果然忠義,你先沖,我隨后接應!”
那白蘭克拱手回了個禮,轉身就是一聲呼哨:“白本部的兄弟,跟我沖啊!”
五百余騎,緊隨其后,向著對面如林般壓迫而來的晉軍方陣就沖了過去,俱難大叫道:“快,吹號,吹號,給白將軍助威!”
可是他身邊的傳令兵還沒來得及把號角放到嘴邊,就見沖出了二百多步的白蘭克,一下子扔掉了手中的兵器,緊接著是頭盔,從懷里扯出了一大塊白布,迎風飄揚,一邊高舉著這塊白布,一邊用生硬的漢語大叫道:“別放箭,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俱難這一下兩眼一摸黑,差點要暈倒,他隱約地聽到了對面劉裕那鎮定而威嚴的聲音:“傳令,讓開側面一個隊的通道,讓降騎通過。對面的秦軍騎兵聽著,扔下你們手中的武器,雙手抱頭,下馬走過這條通道,違令者斬!”
白蘭克馬上跳下了馬,這下他連身上的皮甲都直接脫掉了,只著單衣,雙手抱頭,也不管自己的坐騎,逃也似地沖過了那條通道。
而他身后的幾百名騎兵,也是有樣學樣,跟著沖過了這條通道,一邊跑,一邊把身上的衣甲全部脫去,有些人幾乎是光溜溜地沖過了這條通道。
劉裕站在陣前,冷冷地看著這些逃過來的降兵,一揮手,陣后的虞丘進帶著幾百名軍士上前,抽出早已經準備好的長索,把這些降兵五人一組地綁了,數百人很快就給捆成了一大圈,被數十名北府軍士押著,坐到了陣后的一角。
俱難醒過了神來,氣得大罵道:“叛徒,懦夫,你們不配當匈奴人,給我上,射死這些叛徒!”
不待他的命令,幾百名前軍的騎兵就抄著弓箭奔了上去,只是他們跑到離晉軍陣前不到三百步的地方,就跟前面的那些同伴一樣,棄了弓箭,直接跳下馬背,高舉雙手奔向了那條通道了。
這種情緒如同傳染病一樣,感染了俱難的全部手下,幾乎所有的騎兵都扔了武器,跳下戰馬,向著對面抱頭走去,誰都知道,那恐怕是唯一活命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