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蘭點了點頭:“張夫人的諍言,阿蘭記下了,只不過我們都是女人,這種軍國大事,自有掌握家國命運的人來決定,我們只能聽命于人,做自己該做的事,必須做的事。”
說到這里,慕容蘭微微一笑:“就象張夫人你,現在就斷言天王不會成功,可是這些年來,天王東征西討,滅國無數,說他這次不能贏,只怕信的人不會多。我們慕容氏一族,這幾年來次次為他打前鋒,摧城拔寨,立下無數大功,現在就連您都這樣當面質疑我們家的忠誠,那我還有什么好說的呢,只能用事實說話了。”
張夫人輕輕地嘆了口氣:“蘭姑娘,我把你視為知心妹妹,才會跟你說這番話,你卻對我防備有加,罷了,我知道我說服不了你,只能向佛祖禱告,希望天王能有個好一點的結局吧。”
說到這里,她輕輕地站起了身,看著慕容蘭,平靜地說道:“天王這些天操勞軍國之事,身體不是太好,今夜希望蘭姑娘能盡量配合一些,不要讓天王太過勞累,至于以后的事情,隨緣吧。”
慕容蘭面無表情地磕首及地:“多謝張夫人提點,小女自當從命。”
張夫人輕移蓮步,向著帳外走去,她的聲音漸行漸遠:“來人,伺候慕容姑娘沐浴更衣。”
慕容蘭的臉久久地埋在地面之上,秀顏之上,已經是淚水縱橫,當著張夫人的面時,這個堅強的姑娘強顏歡笑,滴水不漏,而在現在一個人的時候,內心的悲憤終于無法遏制,她喃喃地說道:“劉裕,現在的你,會想到我嗎?”
半個時辰之后,慕容蘭一絲不掛地被裹在一床氈毯之中,躺在苻堅的寢帳之內,她的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剛才都被隨侍女宮與太監仔細地檢查過,就連那一頭的小辮,也被解開細察,以防有哪怕是一寸的銳器行刺。
至于沐浴之時,身上都被侍女們涂抹了各種香膏,也是為了防止身上涂毒傷及苻堅,對于安保護衛,歷代行刺下毒的手法,張夫人是如此地精通,以至于慕容蘭都暗自感嘆,自己能想到的一切行刺手段,都被此女料于先機,也難怪這么多年來,苻堅從來就沒有給人刺殺過。
兩個女侍官的聲音悄悄地在帳門那里響起,慕容蘭多年來密探的訓練,讓她的耳目遠遠異于常人,即使是這二人小聲地嘀咕,也能聽得清清楚楚:“紅蓮姐,天王今天怎么還沒回來?他不會是忘了此事吧。”
“怎么可能,這可是天王親自下令要張夫人負責那慕容氏的檢驗的,聽說還是陽平公進言,說此女有可能行刺呢。”
以德服人是天王
叫紅蓮姐的另一個女侍官訝道:“啊,不會吧,看上去這么美的女子,也會行刺?她們慕容家不想活了嗎?”
“這個,這個我也只是聽說的,現在前線大戰在即,不能出半點差錯。不過,你說這個女人這么美,該不會象以前的清河公主和鳳凰一樣,勾了天王的魂吧。”
“哼,就是那個什么鳳凰,最后不也是給趕出宮了嗎?放心吧,天王的心只在咱們張夫人身上,誰也別想搶走。”
紅蓮姐的聲音輕輕地一笑而響:“這是自然,我家張夫人,可是秀外慧中,如女菩薩一樣的氣質呢,哪是那些只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可以比的。百合妹子,你就別擔心了。”
百合妹子輕輕地嘆了口氣:“可是,可是這個畢竟是慕容家的女人啊,生得國色天香,又有番英武過人的氣質,看起來跟張夫人是完全不同,天王他會不會也好這一口呢?”
紅蓮姐的聲音隔了好久才響起:“死丫頭,亂嚼舌根,天王喜歡的是那種知書答禮的女子,象張夫人這樣的,那些個野丫頭,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以前寵幸那些慕容家的女人,不過是為了籠絡慕容家罷了,可談不上什么真感情。算了,別胡猜了,張夫人說過,此女不會長留天王身邊的,我們還擔心什么。”
慕容蘭心中暗嘆,到了這個時候,這些女侍官還在擔心這些爭風吃醋的事情,比起她們的主子張夫人,差的實在不是一點半點,難道傳說中后后宮爭風,真的有這么可怕嗎?能讓人除了爭寵外,別的都不會去想了?一想到這里,這個女中英豪就不免神色一變,轉而又變得釋然:過了今夜,我反正是必死之人,不會再留這世間,還要想這些無聊的事情作甚?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苻堅身上的氣味也變得漸漸地清晰起來,慕容蘭的神色一變,卻聽到門口的那兩個女侍官同聲道:“奴婢見過天王。”
慕容蘭的心中一陣感嘆,閉上了眼睛,該來的總歸要來,隨他去吧。一陣帳外的輕風襲來,卻是苻堅推門而入,當帳門再次落下時,帳內的光線變得明亮起來,慕容蘭雙眼緊閉,呼吸變得有些粗重起來,而苻堅卻是盤膝在慕容蘭的面前坐下,微笑地看著眼前的佳人,盡管只有頭部露在外面,但那絕色的容顏,在帳內紅燭的映耀之下,是那么地美,讓每個男人都會為之血脈賁張。
苻堅微微一笑:“那個劉裕真的是虧大了,如此地美人,居然就能放著從手中溜走,真的是暴殄天物啊,這真的是孤萬萬不解的事。”
慕容蘭沒有料到苻堅會在這個時候提及劉裕,睜開了眼,訝道:“天王,為何此時提他?”
苻堅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大戰將至,孤當然要了解一下孤的敵人,對手,之所以這么晚才來,就是因為孤剛才找到了幾乎所有見過劉裕,與之對陣交手過的人,來詢問這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慕容蘭,包括你的侄子慕容麟,孤也問過。”
慕容蘭作夢也沒有想到苻堅居然查了自己的身份,這一下幾乎驚得要從氈毯之中跳出來了,瞬間才想到自己里面是一絲不掛,才生生留在了原處,她坐起身,緊緊地把自己裹在毯中,一動不動地看著苻堅:“天王,你,你說什么?”
苻堅輕輕地嘆了口氣:“慕容蘭,盡管你一直在掩飾自己的身份,但其實從壽春破城之時,陽平公就已經打探到你是慕容垂的妹妹了,你們可以臥底于晉國兩年而不暴露身份,但從王景略開始,在你們家就有探子,所以金刀計才可以實施,也正因此,你的身份才不是秘密。”
慕容蘭咬了咬牙:“既然天王已經知道了這些,何不治我一個欺君之罪?”
苻堅微微一笑:“治國平天下,最重要的是要用人,孤不希望孤的臣子都是些沒有任何主動性的木頭人,只要不是心存叛意,孤都可以容忍,就象王景略,也背著孤陷害過你大哥,孤不也是放過他了么?你身為前燕的公主,卻肯作為一個探子自幼被你哥哥培養,這份隱忍,孤是佩服的,起碼孤的女兒做不到。”
慕容蘭無言以對,搖了搖頭:“這是我們慕容家族的傳統,天王不要誤會我們家族有對您不忠之意,我是不是慕容垂的妹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以這個探子身份,傳回來的情報。”
苻堅搖了搖頭:“這個情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慕容氏是不是忠于我苻堅,是不是忠于大秦。”
說到這里,苻堅的眼中冷芒一閃,直刺慕容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