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冷冷地說道:“他死的太不是時候了,這個時候,害得我還要為他戴孝,都不能在建康城中活動了。這一陣謝家和王國寶斗的可是越來越兇,我卻不能在這時候發揮自己的作用,殷兄可知我有多著急嗎?”
殷仲堪搖了搖頭:“不過不管怎么說,令叔父還是厲害的,就算死后也是秘不發喪,秦軍苻暉所部,在他的威逼之下,終于還是受不了,七萬大軍,帶著十余萬戶氐人民眾,昨天還是撤出了洛陽,梁州刺史楊亮之子楊佺期和楊廣,率五千先鋒,已經進了洛陽,捷報這幾天就會傳來?!?/p>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閃:“又是這個楊佺期,哼,桓沖就是死了也不肯放過我,用這個楊佺期立此大功,只怕就是想奪了魯宗之的位置,不讓他占了南陽罷了?!?/p>
殷仲堪訝道:“不會吧,魯宗之可是花了大價錢的,難道他們就不用了?”
桓玄冷笑道:“比起讓我回去奪了他兩個寶貝兒子的危險相比,魯宗之不用也沒什么。反正楊佺期也能為他們招來一些北方流人,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殷兄,我現在感興趣的,已經不是中原,而是長安?!?/p>
殷仲堪的眉頭一皺:“你還是認定劉裕去了長安嗎?只是他一個人到那里能做什么?我覺得他應該是跟慕容蘭去了鄴城,謝家恐怕是要跟燕國達成什么協議才是。”
桓玄搖了搖頭:“如果我是謝玄,一定不會讓劉裕在這時候去河北。跟慕容垂在這時候沒什么協議好達成的,現在慕容垂強攻鄴城近兩個月,各種手段用盡也無法攻克,苻丕并不是塊好啃的骨頭。反倒是長安那里,最近只怕會有大的變化了。殷兄,你看好吧,苻堅得了苻暉的兵力之助,一定會主動先出擊的,就看他,是打慕容泓還是打姚萇了。”
說到這里,桓玄頓了頓,笑道:“我想,應該是先打姚萇的羌人吧,畢竟,柿子要找軟的先捏!”
慕容傳書索末帝
秦都,長安。
太極殿上,即使是炎炎盛夏,也是一片蕭瑟,風兒從大風和四處透風的窗戶灌入,在整個大殿上“嗚嗚”直響,吹動著文武百官們的官服與須發,所有的人都是低著頭,一言不發,而頹然坐在上面龍椅之上的天王苻堅,面沉如水,看著殿上的群臣,眼中透出一絲絲真切的渴望之色,似是希望大家能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候,為危難之中的秦國,獻上起死回生的良策,可是,無人應答。
與一年多年南征時的意氣風發相比,今天的苻堅,起碼蒼老了十歲之多,本來一頭烏黑油亮的頭發,也已經華發早生,兩鬢斑白,一個剛剛四十多歲,年富力強的君王,竟然這么快就成了一個花甲老者一樣的人,實在讓感嘆命運之無常。
苻堅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左首
花言巧語緩兵計
慕容緯的聲淚俱下,泣不成聲的聲音在整個大殿里回蕩著:“慕容泓,慕容沖和慕容垂這三個賊子,不吸取教訓,為了個人野心想再次作亂,還想打著罪臣的名號去吸引各路賊子,還請天王現在就下令,斬了罪臣!微臣不能為陛下殺賊平亂,只能以這顆腦袋,絕了賊望,即使九泉之下,也會祝大秦平亂成功,天王江山永固!”
說到最后,他一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彭”地一聲,這塊地磚居然被他這一頭,磕出了幾道裂縫出來,而鮮血順著這些裂縫,頓時就流得到處都是,即使是剛才一片喊打喊殺的眾臣,也不免為之色變,人總有惻隱同情之心,這會兒的慕容緯,似乎也不是那么非死不可了。
苻堅的神色一變,長嘆一聲:“慕容卿家,剛才是孤說話說得太過了,起兵作亂,是那三個賊子的事,孤相信,與你無關。來人,還不快傳太醫,給慕容卿家療傷?”
權翼連忙說道:“天王,不可婦人之仁啊,慕容緯居心叵測,又是這些鮮卑慕容氏的首領,今天慕容泓公然寫信來索要,就說明他的地位了,若不借機將他處死,只怕以后會更加麻煩!”
苻堅搖了搖頭:“孤從不會無故地誅殺臣子,剛才孤已經說得很清楚,三賊是自行叛亂,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慕容緯與此事有關。若是亂殺好人,只會讓天下賢良離心。孤現在失了大半個天下,但你們這些人還跟隨著孤,不就是因為以前還算行了仁義嗎?這仁義才是孤安身立家之本,就象孤一直所說的那樣,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失了德,就算實力再強,又能維持多久?權仆射,你是賢人,這個道理,你還不懂嗎?”
權翼的心中暗嘆,可是嘴上也只能說道:“天王見識深遠,以德服人,臣等不及也,謹聽天王教誨?!?/p>
苻堅看到權翼改口,心情好了不少,一直以來的郁悶,也一掃而空,又變得意氣風發起來,他看著慕容緯,這會兒正被幾個侍從扶著,坐在一邊的一個墩子上,太醫在給他那裂開的額角上藥,他的心中一動,說道:“慕容愛卿,有件事還要牢煩你做一下。”
慕容緯連忙要起身行禮,苻堅擺了擺手:“慕容愛卿,你受傷在身,不必拘于常禮,聽著便是。這慕容泓來信索你,你不妨回書一封,向他曉以利害,聲明大義,就說孤相信,他只是一時糊涂,被左右的奸人所迷惑,才會起兵作亂?,F在孤已調洛陽,鄴城的精兵回援,區區跳梁小丑,豈可當天軍一擊?若現在棄甲歸順,孤不僅既往不咎,還會加以王候之位?!?/p>
權翼的眉頭一皺,開口道:“天王,現在賊軍勢大,您這樣虛言恐嚇,怕是不能讓賊人心服啊?!?/p>
慕容緯突然說道:“天王,罪臣也以為,權仆射說得對,慕容泓和慕容沖這兩個狗東西,罪臣從小看他們長大的,深知這二賊欺軟怕硬的本性,這回信,不能象您說的那樣寫,要曉以利害,才能動搖其心!”
苻堅雙眼一亮,急道:“怎么個曉以利害?”
慕容緯一把推開了身邊給他剛剛纏好額頭上傷帶的太醫,騰身而起,振振有詞地說道:“這二賊起兵,本是在關東,可是卻不敢帶兵去跟慕容垂這個老賊合流,為何?正是因為當年罪臣當偽燕主時,曾經聽信了太后可足渾氏和太尉慕容評的讒言,殺了老賊的結發妻子大段氏,逼得老賊叛燕投秦。可以說,老賊跟我們這一支的兄弟,乃是家仇血恨,大秦滅偽燕之后,老賊曾想帶兵入城,誅殺罪臣一族,以泄其恨,幸得先丞相,王錄公大人阻止,才保罪臣一命。”
“現在老賊率先起兵作亂,而罪臣的那兩個兄弟,一向膽小,他們起兵只怕不是本意,而是因為怕受到慕容氏宗室的株連而被當地官吏擒殺,就象在張掖的慕容納,還有附逆慕容垂的慕容德的諸子,就全被當地官吏斬殺了,其他各地的慕容氏一族,也多如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