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北府一丘八 第213節(jié)（第1頁）

慕容緯搖了搖頭：“權(quán)仆射，所謂智者千虛，必有一失，指的就是你現(xiàn)在這樣啊。我知道你討厭我們鮮卑人，討厭我們慕容氏，恨不得把叛賊除之而后快。其實我的想法跟你一樣，也是恨極了這些忘恩負義之輩，但是現(xiàn)在這個時候，得冷靜啊。鮮卑部落一向戰(zhàn)斗力兇悍，現(xiàn)在他們以部族為單位聚焦到了一起，心知若這次失敗，再不會給放過，所以在這種絕境之下，能爆發(fā)出驚人的戰(zhàn)斗力，前次巨鹿公起兵進剿，姚萇這羌賊雖然后來叛變，但當時建言不要逼鮮卑反賊太過，以免其絕地死戰(zhàn)，這個建議是沒錯的，巨鹿公輕銳果敢，不聽此言，率眾先進，結(jié)果決戰(zhàn)慘敗，自己也身死沙場，從此叛軍氣勢大盛，這難道不是教訓嗎？”

苻堅的面色陰沉，一想到兒子的死，就恨得牙癢癢，但只能微微點頭，說道：“慕容將軍，你繼續(xù)說。”

慕容緯看著臉色通紅的權(quán)翼，繼續(xù)說道：“鮮卑人我很了解，他們就是想過游牧的生活，當年在偽燕的時候，這些人就成天嚷著說中原之地沒有草原，不如在塞外放牧來的自在，一個勁地想回遼東老家去，也正是因此，上下離心，所以大秦天兵一到，立刻土崩瓦解。他們在中原都呆不習慣，在這關(guān)中更是不可能稱心如意。所以，他們絕不會看中關(guān)中之地在此久居，只要大軍不主動攻擊他們，他們多半是帶上關(guān)中所有的鮮卑人，一起向北出關(guān)，去那河套地區(qū)。”

“可是羌人不一樣，從后漢開始，羌人就大規(guī)模地遷居關(guān)中，他們半耕半牧，早就習慣了在關(guān)中定居，別看姚萇現(xiàn)在躲在嶺北，但他做夢都想進軍關(guān)中，他才是最想要長安的那個人。只有消滅了他，后方才能穩(wěn)固，隱患才能消除。”

天王出征賊子伏

慕容緯越說越快，越說越有信心，雙眼放光，連額頭的滲血都開始加快了：“退一萬步說，就算慕容泓和慕容沖不走，只要消滅了姚萇，就可以打通跟隴右，涼州的聯(lián)系，即使長安壓力大，也可以詔令涼州，隴西的部隊前來救駕，甚至呂光將軍平定西域的部隊，也可以召回。”

“但若是現(xiàn)在不去打狡猾的姚老羌，而是跟強大的鮮卑叛賊硬拼，罪臣只怕萬一出戰(zhàn)不利，到時候羌賊一定會與鮮卑賊聯(lián)手來攻，只怕長安也無法防守了啊！”

權(quán)翼厲聲道：“一派胡言，慕容緯，你憑什么就說姚萇的威脅會比你的兩個弟弟大？若是我軍現(xiàn)在去遠征姚萇，那才會讓長安空虛，會讓鮮卑賊人有機可乘。你別以為你的心思別人不知道，不就是想跟你的兩個弟弟里應外合，奪取長安嗎？天王，此賊居心險惡，你可千萬別上他的當啊。”

苻堅搖了搖頭，說道：“權(quán)仆射，孤覺得你對慕容將軍的偏見太深了，他說的有道理，現(xiàn)在兩賊一東一西，姚萇看起來兵力稀少，離的又遠，但他所處的位置，正好阻斷了隴右和西涼兵馬來援的通道，若是現(xiàn)在不出手消滅，只怕時間一長，就會讓他盡得西陲之地，那里羌人眾多，會讓他的實力迅速地增加。而且姚萇老謀深算，用兵厲害，孤也認為，應該先消滅他比較合適。”

權(quán)翼咬了咬牙：“就算要先擊姚萇，可是萬一慕容泓和慕容沖來攻怎么辦？天王，不可不察啊。”

苻堅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的神色：“孤意已決，先擊姚萇，只帶三萬兵馬，這樣會給長安留下七萬守軍，足夠守住了，而且，平原公苻暉的七萬大軍，已經(jīng)從洛陽開拔，先頭部隊也控制了潼關(guān)道，旬日之間即可到達。權(quán)仆射，這長安城的防務，就交給你和左將軍竇沖了，不管鮮卑賊人如何挑釁，切勿出擊，明白嗎？”

權(quán)翼知道苻堅的決心已下，不可能再勸他回頭了，只能嘆了口氣，說道：“臣遵旨，只是臣不知道，天王準備派哪個大將去對戰(zhàn)姚萇？三萬兵馬，是否足夠？”

苻堅哈哈一笑，拍了拍xiong脯：“姚萇這狗賊，殺孤愛子，這仇孤要親自去報，這回孤親率三萬步騎，去討伐姚萇！”

一直站在右邊

寄奴終踏長安土

長安，三天之后，南郊。

劉裕和慕容蘭穿著一身氐人的皮袍，化妝成了一對逃難的兄弟，身上破破爛爛，背著兩個小布包，混在一堆氐人百姓之中，緩緩前行，看著遠處長安城那越來越清晰的輪廓，不少氐人百姓已經(jīng)暴發(fā)出了陣陣的歡呼之聲，而在前方，更是有不少軍士激動地直接跪倒在地，額首稱慶，這一路從洛陽到長安，是如此艱難的行軍，當初這些氐人民眾和百姓歡天喜地地出關(guān)而去，滿以為可以過上幸福生活，沒想到不到兩年的時間，就這樣灰頭土臉地退了回來，幾乎每個家庭，帳落，都有成員永遠地埋葬在了關(guān)東之地，即使能活著回來，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劉裕看著身邊的幾家與自己一路行來的氐人百姓們欣喜若狂地歡呼，一個個流下了激動的淚水，輕輕地嘆了口氣，用漢語說道：“能再見到長安，對這些氐人百姓來說，可真是不容易啊。”

慕容蘭冷笑道：“是啊，當初貪心不足，自以為靠這些氐人就可以布滿天下，開枝散葉，結(jié)果弄成現(xiàn)在這樣，回來的十不過二三，就是這關(guān)中，也不知道能保存多久。劉裕，我勸你不要再同情心泛濫，誤了正事。”

劉裕點了點頭，對著身邊的兩個老人說道：“皮里克大叔，阿里臺大叔，這一路上承蒙關(guān)照，非常感謝，現(xiàn)在我們終于到了長安，也該到了分手的時候了。”

這兩個年近六旬的氐族老人睜大了眼睛，訝道：“阿巴斯，你這是怎么了？不是說好了，到了長安，也要一起搭伴過日子嗎？你們?nèi)松夭皇斓模x了我們怎么過得下去呢？”

劉裕微微一笑：“我以前做生意的時候，在長安城里還有些朋友，而且，一路之上已經(jīng)麻煩了你們很多了，現(xiàn)在回到了長安，看起來這里的情況也不好，你們兩大家子人，要照顧的人也多，我們都是壯年，就算投軍，也有出路的，放心，二位大叔，我們只要在城里安頓下來，一定就會來找你們的。”

皮里克嘆了口氣，花白眉毛跳了跳：“一切要當心，最好把兵器收起來，聽說現(xiàn)在長安城兵力缺乏，有武器的人就會給抓去充軍。這年頭當兵太危險了，十個人去了，六七個回不來，我的兩個兒子也…………”

說到這里，皮里克老人的眼中淚光閃閃，再也說不下去了。

劉裕點了點頭，正色道：“大叔，請節(jié)哀，我相信很快天下就會平定，再不會有戰(zhàn)爭，所有的百姓，無論是哪個民族，都能過上安穩(wěn)日子。”

皮里克和阿里臺對視一眼，雙手交叉放于xiong前，虔誠地說道：“愿白馬天神和祖先們保佑你們，平安無事。”

劉裕知道這些氐人百姓純樸善良，極信這些山神與祖先，他雖然不信，但也跟著做了同樣的動作：“愿白馬天神和祖先們保佑你們，平安無事。”

與這些一路相隨的氐人百姓分開之后，劉裕和慕容蘭走到了一邊的樹林之中，目力所見，護送著百姓的數(shù)千步騎已經(jīng)開始撤離，遠處的軍營已經(jīng)開始建立，如潮水一般的氐人軍隊，正有序地進入這些軍營之中，城頭旌旗招展，而氐人的戰(zhàn)歌與“萬歲”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響徹云宵，經(jīng)歷了長久的低迷與沉悶之后，無論是洛陽城的軍隊還是長安的守軍，都因為這次會師，而聲勢復振，信心百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