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循搖了搖頭:“不,我覺得劉裕不是這樣的人,那次dubo輸了是因為那個叫吉力萬的女人出老千,劉裕沒有見過這樣高明的賭者,以為靠了自己吼色子的功夫就能穩贏,所以才會吃了虧。但這次不一樣,對面的匈奴騎兵沒什么高招,無非是那種騎射罷了,劉裕不會連這個都對付不了吧。”
孫恩微微一笑:“也許是前面把箭射光了,這會兒沒辦法了呢。徐師弟說的有道理,或許劉裕只是想騙敵軍沖陣罷了。”
盧循的眉頭緊鎖:“不對,就算真的缺箭,前面消滅了邵保的兩千手下,尸體上有的是箭袋,完全可以帶回去,何至于無矢呢。我想,劉裕一定是有后招的,大家沉住氣,繼續看,很快就要見分曉啦!”
匈奴前軍,包爾吉的臉色陰沉,看著北府軍的步兵方陣正在向前推進,這回前排的士兵們頂著盾牌,盾牌后支起如林的矛槊,匈奴騎兵的箭矢,如雨點般地射擊著他們的正面,很快就讓一線頂著的兩百多面盾牌上,如箭靶似地插滿了箭枝,但是靠了這樣的防護,對方的步陣卻不再有什么人倒下,仍然堅定而有力地向著本方推進。
身邊的副將再次打馬上前,大聲道:“包將軍,敵軍步兵離開長草區出擊了,我們的戰士在邊射邊撤,現在怎么辦,是包抄他們,還是繼續撤?”
包爾吉冷笑道:“他們兩條腿還能跑得過我們四條腿嗎?傳令,保持與敵五十步的距離,緩緩后撤,撤到五十步后就繼續用箭射,我倒要看看…………”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對面的步陣之后騰起了一片烏云般的箭雨,包爾吉突然一聲大叫:“不好,步弓推進!”
強弓推進箭遮天
隨著包爾吉的這驚聲尖叫,在北府軍步兵前排盾陣的后面,騰起了一陣陣烏云般的箭雨,成百上千,帶著尖厲的呼嘯之聲,劃過天空,繞過一道道又長又遠的弧線,狠狠地砸向了五六十步外,那一陣一陣密集的匈奴騎兵。
馬嘶之聲,伴隨著中箭者的慘叫聲,此起片段,這一陣陣的箭雨來得是如此之狠,如此之快,讓天空中的太陽都為之變色,剛才還日光明媚的戰場,頓時就變得烏云密布,那是遮天蔽日的箭云,化為陣陣奪命的死亡之雨,向著對方的騎陣傾瀉著,所過之處,幾乎是寸草不生!
只這一個箭雨襲,剛才還撒著歡,繞著一個個的大圈進行馳射的匈奴輕騎,就倒了血霉,晉軍的箭頭,可不是他們的那些骨制箭鏃,而是鋒銳無匹的三棱鐵箭頭,加上匈奴騎兵們多半身著皮袍布襖,多數人連皮甲都沒有,甚至有不少人為了射得更痛快,幾乎是赤膊上陣,在讓自己能更快地開弓放箭的同時,也讓自己的防護力接近于零,在這些箭雨的打擊之下,如同待宰的羔羊,成片地倒下。
這一陣的箭雨,讓沖擊在前,百步之內的一千多匈奴騎兵,幾乎人人中箭,同樣沒有防護的戰馬,在中箭后的悲鳴慘嘶之中,不停地狂跳著,把馬上的騎手生生地掀下,而更多的情況則是人馬同時中箭,身上背上插滿了箭枝,直接連人帶馬地撲地,剛才還被戰馬的鐵蹄踏得煙塵四起的戰場,頓時就變得尸橫遍野,到處是中箭者垂死的哀號之聲,場面之血腥悲慘,一如那修羅地獄。
匈奴騎兵們驚魂未定之時,剛才還在五十多步外的晉軍步陣,已經堅定地推進到了離自己不到二十步的地方,這會兒他們終于看清楚了,前兩排的晉軍士兵們手持長槊大盾,如墻般推進。
可是后面跟著的,則是足有三排的步行弓箭手,他們同樣身著重甲,背上插著雙手大刀,可是手里卻是挽著強弓,指縫之間,扣著一把長桿狼牙箭,不停地搭箭上弦,邊走邊向著四十五度的天空吊射,不求精度,只求數量。
但是這幾百弓箭手同時開弓,就能形成一片片的箭雨,把面前五十到八十步的這個距離,完全覆蓋,剛才因為沖得太兇,隊列過密的匈奴騎射手們,如同一片片給風刮倒的麥田一般,成片地給射倒,僥幸存活的人哪還敢再射擊,紛紛掉轉馬頭,向后逃去,所有人的腦子里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逃啊,逃得再快點!
晉軍的步陣之中,突然響起了一陣短促而急速的小號,本來如墻推進的那兩排長槊手,突然發一聲吼,散開了陣形,頓時結成或三人一組,或五人一隊的小散陣,一人持盾在前護衛,數人在后,手中的長槊,對著躺在地上,還在微微抽搐著的敵軍落馬騎兵,就是一陣穿刺。
雪亮的鋒銳閃閃,到抽出之時,已是一片血色,空氣中頓時充滿了那刺鼻的血腥味道,而剛才還布滿戰場的慘叫哀號之聲,隨著這些槊刺入體,又無情抽出的那種有節奏,有韻律的聲音之后,漸漸地聽不到了。
包爾吉看得目睚欲裂,身邊的副將哭喪著臉,哀求道:“將軍,我們中計了,敵軍有大批的弓箭手,就是示弱等我們沖鋒呢,我們不沖,他們就攻出來了,現在前面沖擊的一千多兄弟幾乎全折了,撤吧,再不撤,全要交代在這里了!”
包爾吉咬了咬牙,回頭看向了身后,他的眼中滿是期待,只要在俱難身邊,一面綠色的大旗豎起,那就是允許撤退的命令,跟著主人打了這么多年仗,他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無令而退,必死無疑!
可是當包爾吉看到身后的那個巨大騎陣時,他一眼就看到了主人俱難,正提著狼牙棒,在陣前來回地逡巡著,可是他的身后,仍然是讓自己進攻的那面黃旗,期望的那面綠旗,卻是半個影子也不見。
包爾吉的頭上如同給澆了盆涼水,身邊的副將也在難以置信地嘟囔著:“這究竟是怎么了,為什么不讓我們退兵?俱帥他這是…………”
包爾吉突然大吼了起來:“不退就不退,奶奶的,不就是千余晉軍嗎,傳令,重整,給老子沖,跟他們拼了!”
俱難的臉上帶著一絲殘忍的微笑,看著前方近兩千名匈奴騎兵,在包爾吉聲嘶力竭的吼叫下,開始在將旗之后重整,這回,他們列起了三角形的沖鋒陣形,而不再是前面的線性騎陣。
俱難身邊的一個二十多歲的匈奴少年,正是他的兒子俱伏利都,睜大了眼睛,一臉疑惑地說道:“父帥,您這是做什么,前軍中了埋伏,士氣已衰,兵法之上,不應該是撤回重整嗎?難道,您真的不要包叔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