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毅的眼中冷芒一閃:“這里是京口,我就是這里的玉皇大帝,別說蔣子文了,就是比他更大的神仙,我也不怕。要是連個死鬼的爛木頭都害怕,咱們也別當京口爺們了,戰場上那種尸山血海,什么可怕的死法,什么殘酷的事情沒見過?”
孟昶點了點頭:“你可以不在乎這蔣子文,但有必要這樣對刁逵嗎?在他的床上殺他的枕邊人,既得罪了刁逵,又得罪了孫泰,何苦如此?”
劉毅微微一笑:“不這樣做,姓刁的和孫泰又怎么會生出隙痕呢,要知道,他們都是王國寶和會稽王的狗腿子,要是齊心合力,咱們在京口可就麻煩了,只有讓他們狗咬狗,咱們才能做正事。”
孟昶搖了搖頭:“可是刁家在這里開賭場和妓院,也賺不了什么錢,京口民風質樸,物產不豐富,人比較窮,你這樣搞,非但掙不了什么錢,還會壞了自己的名聲,壞了這里的風氣。”
劉毅冷笑道:“反正是刁逵開賭場,不會暴露我的,而我借這事,能取得刁逵的信任,今天我潛入他的密室,殺了他的枕邊人,讓他知道這里是我的天下,我可以隨時取他性命,想在這里做事,必須跟我合作,這個目的已經達到了。至于賺錢,那些是次要的,我不指望這點錢維持我跟我兄弟們的關系。”
孟昶咬了咬牙:“但事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此事早晚會泄露出去,你跟刁逵走到一起,就意味著跟孫泰的合作將要破裂,這些妖道可不好惹啊。”
劉毅微微一笑:“如果換了是你,愿意跟誰合作?妖道還是刁逵?!”
孟昶嘆了口氣:“妖道能力強,野心大,不好控制,跟他們合作很危險,但如果處理得好,會成為自己很大的助力,而且他們的那些五石散,無論在戰場上還是在官場上,都對我們很有用。”
“至于刁逵,不過是個貪財的匹夫,不成大器,跟他合作,成不了什么事,反而會給自己的事業帶來麻煩,壞了名聲。”
劉毅搖了搖頭:“跟刁逵合作,就是因為他沒用,不僅沒用,還會誤判形勢,會有跟自己能力不相當的野心,他現在覺得跟王國寶的合作未必有前途,有轉換門庭的意思,正好給我們拉下水。而孫泰則正好相反,他要的是九五之位,不是任何錢財,官職可以滿足的,把他現在養肥了,以后只會尾大不掉,所以現在利用他一下,等這次北伐成功,我們就用不著他們了。”
孟昶的眉頭漸漸地舒緩了開來,但憂色仍在:“這次北伐,你真的這么有信心嗎?在鄴城的時候,我總有感覺,慕容垂未盡全力。”
劉毅笑道:“你們把慕容垂看得太神了,他以前能打敗桓溫,不是他自己多厲害,而是燕國的甲騎俱裝厲害,可現在北方殘破,根本不可能給他提供大規模的甲騎俱裝,這兩年下來,他連騎兵都不多,沒有騎兵的慕容鮮卑,又有何資格,成為我們的勁敵呢?”
孟昶嘆了口氣:“小心使得萬年船,我總覺得,把前途完全跟這次北伐捆在一起,并非上策,給自己留點退路,總比無路可退要強。”
劉毅的眼中突然冷芒一閃,他回頭,直視著孟昶:“人生能有幾回搏!彥達,這次好不容易劉裕不會作為主力和先鋒參與,正是我們可以立大功,超過他的機會,放棄了這次,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
“你知道劉裕為什么能混出頭嗎?我劉毅在這里比他有錢,比他朋友多,比他有文化,可為什么他現在混到謝家女婿了,我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司馬?這原因,你想過沒有?!”
孟昶微微一笑:“大概是因為你跟別的世家交好,謝家對你不是完全放心吧,畢竟,劉裕這種單純耿直,又能打仗的家伙,他們才需要。”
劉毅搖了搖頭:“這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劉裕一直在賭命,在戰場上,他完全置生死于度外,反而沒有任何私心雜念,所以就能一往無前,所向無敵。”
“而我就跟他不一樣,我一直是在賭前途,而不是押上性命,所以做事總是瞻前顧后,慢他一拍,現在這道理我想明白了,這次出征,不慮敗,只慮勝,只有前進,沒有迂回,更沒有后退,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才能成功!”
孟昶笑著點了點頭:“希樂高見,我不及也,人已經集齊了,該上路了吧。”
劉毅哈哈一笑,回頭指著蔣子文的雕像:“總有一天,我會取代他!”
陰影重重黑手謀
建康城,烏衣巷,黑手黨秘壇。
寬敞的大廳里,幾十根牛油巨燭照得廳內一片亮堂,而一只巨大的黑色人手,懸于一副萬里江山輿圖之上,在那面圓桌之前,靜謐無聲,而在圓桌四方坐著的四個戴著面具的人,如同泥雕木塑,整個大殿內,只有這些巨燭燃燒時的聲音,就連一根針落地,都會聽得清清楚楚。
白虎看著坐在北方的玄武(謝安),沉聲道:“玄武大人,你還是不聽我等的勸阻,一意孤行地北伐了,這可不是什么好的先例,百年來,這天下大事,可是我們四方共議才能執行的。”
玄武微微一笑,指向了南邊的朱雀:“你和青龍反對北伐,可我和朱雀卻是同意,既然僵持不下,就只有取折衷方案,我不用你們兩家的力量,只憑自己的力量,還有朱雀答應提供的糧餉,單獨北伐,這并沒有壞了百年來的規矩吧。就象當年,你們都同意讓桓溫篡位,但若不是我和另一家極力反對,這時候坐天下的,也不再是司馬氏了。”
白虎冷笑道:“司馬氏坐天下,桓家坐天下,我們的利益都沒有什么變化。這事我到現在也不認為做的有什么錯的。但是這次,北伐只對你謝家有利,對其他所有的世家都沒有好處。朱雀,我想你沒這么傻,連這個也看不出來。”
朱雀淡然道:“我相信玄武大人不會只從謝家一家一姓的利益來考慮這個問題,北伐畢竟是大義所在,我們所有人的祖輩墳地都在北方,失了這些,我們在南方的好時光也不可能長久。要是連我們這些人都不愿意北伐了,那些普通百姓又怎么可能跟隨?”
青龍的雙目如炬,看著玄武:“玄武大人,不是我們不相信你,而是你在淝水后的舉動,無法讓我們相信你對大晉的忠誠,更不用說對我們的友誼了。這兩三年以來,功勞是你謝家和北府軍的,而好處卻沒有我們的一星半點,錢糧我們出了,人我們也沒少死,可是打下來的州郡,卻不分給我們尺寸之地,這本身就違背了當初的約定。”
玄武搖了搖頭:“我解釋過多次了,這些地不是我們謝家的,而是國家的,現在新收復的地方人情不穩,風俗也與江南之地迥異,我們不可能在那里長期大軍駐守,而要用當地人,就不能現在就把手伸過去,也就緩個幾年稅賦,一旦我們北伐成功,收復了河北關中,這些新占地區就是內地了,自然可以把這里的土人,人口拿來分封。”
青龍冷笑道:“分封?怎么分封?分封給誰?”
玄武微微一笑:“自然是分封給在北伐中作出了貢獻的,有功將士需要封賞,而出錢出人的世家高門,也能得到自己應有的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