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堅的臉色頓時一沉,本來眼中的那些個溫情與親慈都消失不見,換來冷冷的聲音:“有何不可伐?陽平公但為孤言之!”
苻融平靜地說道:“今天伐晉有三難,天時不順,幽州大蝗,千里赤地,此為天人感應(yīng),上天警示,一也!晉國獨守江東,并未主動挑釁,我軍出師無名,二也!前番我軍征兩淮,八萬大軍,一去不返,將士多死,士民皆有畏敵之心,而且我軍起大兵征戰(zhàn)江淮與荊州已有一年,士卒疲憊,糧草消耗也很大,這時候我國是疲國之兵,畏敵之民。今天在這里直言勸諫天王的,都是忠臣,為國進言,請您千萬要認清楚這點!”
苻堅一下子從王座上站了起來,厲聲道:“你都這么說了,我還有什么指望!我大秦強兵百萬,輜重如山!孤雖不是那種千古明軍,但也非暗弱之主!靠著現(xiàn)在屢戰(zhàn)屢勝之勢,以身經(jīng)百戰(zhàn)之師,打東晉這樣一個區(qū)區(qū)江東小國,有何難處!怎么能把這個殘寇,繼續(xù)留成子孫后代的隱患呢!”
苻堅的咆哮之聲如同龍吟虎嘯,在大殿之上回蕩著,這個以仁義聞名的天王,還是
道安大師諫苻堅
苻堅的眼中淚光閃閃,用力地點著頭,對著滿朝沉默的文武百官大聲道:“看到?jīng)]有,這是什么?這是忠義!你們成天說人家鮮卑慕容和姚氏羌人心懷不軌,但是國家有事,人家為當(dāng)世文人所重。
道安重視般若學(xué),一生研講此系經(jīng)典最力,同時重視戒律,搜求戒本至勤,又注意禪法,對安世高所譯禪籍注釋甚多。由于道安綜合整理了前代般若、禪法、戒律等系佛學(xué),遂使原本零散的佛學(xué)思想,得以較完整的面目呈現(xiàn)于世,因此,道安大師被視為漢晉間佛教思想的集大成者。又因道安大師出生時手臂多長一塊皮肉(皮手釧),時人即稱之為“印手菩薩“。
石趙國內(nèi)亂之后,道安為避戰(zhàn)亂南下襄陽,一住就是十五年,這次秦國攻克襄陽,將之俘獲,苻堅為此喜出望外,公開逢人便說:“得襄陽不足喜,得一人半才是最讓孤高興的事。半個人是襄陽守將朱序,而一個人,則是這位道安大師了。”
自從被俘往長安之后,道安被尊為國師,苻堅多次與之同輦而游,而今天,則是道安大師為苻堅講佛經(jīng)禪理的時候,只是顯然苻堅沒有太多的心思,坐在輦上,低頭沉默,一言不發(fā)。
道安大師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平靜地說道:“天王有心事?”
苻堅長長地嘆了口氣:“這一到秋冬天,北方便是一片蕭條,風(fēng)景實在不怎么樣。孤欲與大師共游吳越,泛長江,臨滄海,豈不樂乎?”
道安大師微微一笑,說道:“天王,您德行深厚,自比堯舜,應(yīng)天御世,居中土而制四維,何必櫛風(fēng)沐雨,巡游四方呢?”
“而且東南之地,氣候與這里完全不一樣,shi潤沉悶,北方之人,去了后很容易得病,當(dāng)年唐虞東巡而得病,大禹至?xí)硭溃钟惺裁幢匾帮L(fēng)險南巡呢?”
苻堅不滿地勾了勾嘴角,沉聲道:“上天生出了億萬生民,而又設(shè)立了君王來代天巡牧,統(tǒng)治和管轄他們,讓他們吃飽穿暖,活在這個世上,孤又豈敢貪圖安逸,讓一方子民感受不到上天的恩澤呢?如果都跟您說的這樣,那自古至今,也不會有天子征伐之事了!”
輪番進諫息刀兵
道安大師神色平靜,淡然道:“如果天王真的要征伐東晉的話,不如駐節(jié)洛陽,遣使者奉書于前,而讓大軍繼之于后,逼東晉投降,要是他們頑固不化,再起兵討之,這樣不用您親涉江淮,而且也可以避免戰(zhàn)亂,果能如此,老衲代江淮的百萬生民謝您的大恩大德!”
苻堅搖了搖頭:“這些是軍國之事,大師悲天憫人,慈悲為懷,孤是知道的,但這軍國之事,就不勞煩您發(fā)表高見了。這幾天孤很忙,還要準備南征之事,今天的釋法,就暫且停一次,等下次孤南征回來,必然聆聽大師的教誨!”
他說著,直接從步輦上站起了身,跳下了一邊,對著道安大師行了個禮:“傳旨,以此步輦送大師回寺,不得有誤,孤自行回宮!”
半個時辰后,苻堅坐在張夫人的寢宮之內(nèi),神色黯然,坐在床邊,低頭不語。
張夫人輕輕地嘆了口氣,搬過一只繡墩,坐在了苻堅的身邊,朱唇輕啟:“天王,您這是怎么了,今天本是您聽道安大師釋法論禪的時候,卻來了臣妾這里,來了后又不說話,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事?”
苻堅閉上眼睛,干脆整個人后仰躺到了床上:“這一定是阿融他們干的,他們居然會讓道安一個出家人來進諫,過分,太過分了!”
張夫人心下雪亮,放下了手中的一碗銀耳羹,看著苻堅:“又是為了南征之事嗎?天王,您真的下決心了?”
苻堅睜開了眼睛,看著張夫人,平靜地說道:“當(dāng)年孤派兵滅了你哥哥的涼國,這才有了你進了孤的后宮,這回孤要再去滅另一個漢人國家了,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張夫人微微一笑:“有了天王的征伐,才有了臣妾這輩子的福氣,可以侍奉天王,怎么會不高興呢?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