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勾了勾嘴角:“應該是詩以詠志,表明心意吧。但我完全聽不懂,你能跟我解釋一下嗎?”
劉穆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玄帥所說的,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這句出自詩經,小雅,采薇篇,說的是北方的胡人戎狄入侵,周朝的將士出征抵抗,出發的時候楊柳依依,等到回來的時候,卻是雨雪扉扉,也就是說,春天出征,冬天才回來,打得很辛苦,但終于還是勝利了。”
“這首詩正和今天的情景一樣,現在是冬天,馬上開春了,也是我軍出征的時候,玄帥這是以詩明志,立下了不破胡虜不歸家的宏愿,也有長期出征在外,希望家人族人能好好保證,等他勝利捷報的意思。”
劉裕微微一笑:“原來是這樣,讀書多就是好,看來玄帥是下定了決心,就要象古代的出征將士一樣,不破胡虜不還家。那后面相公大人說的那句,又是何用意呢?”
劉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訏謨定命,遠猷辰告,這是詩經,大雅,抑里的一句名詩,訏謨,大計,宏謀也,定命是指審定法命,遠猷是指長遠地打算,而辰告,則是指通告天下,讓所有普通百姓都清楚。”
劉裕嘆了口氣:“那這句詩的意思就是說,相公大人要經過周密的計劃,制訂出國家大政方針,然后向全天下通告,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并不通過什么私下的交易,陰謀和見不得人的手段,是這樣嗎?”
劉穆之點了點頭:“這大概正是相公大人一生的格言警句吧,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就算是給圣上安排婚事,當年也是召集世家,公開地商議,并非私下決定。也正是因為這樣,各世家才對他心服口服,公推為首領。他用了這首詩,意思就是說這回北府兵的組建到出征,都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并沒有什么讓人非議的地方,讓玄帥盡管放心地在前方打,他會在后方坐鎮,解決他的一切后顧之憂的。如果有人想要使手段,壞了前方的戰事,他自然不會視而不見,到時候一定會以大義的名份來懲罰這些人。”
劉裕哈哈一笑:“玄帥要的就是這個,自古以來,從未有奸臣掌權于內,而大將建功于外的,玄帥前面的那句詩還多少有點傷感,隱約間能聽出一些擔心,大概也是怕自己在前方作戰,后面卻是有小人進讒言壞他大事。而相公大人這句話,是讓他徹底定了心了,必要的時候,他會重新出山掌權,全力保證戰事的順利。”
劉穆之正色道:“是的,現在大敵當前,打仗是頭等大事,世家和皇室間的明爭暗斗,都暫時放在一邊。所以就算圣上現在想要收回權力,也不能太得罪謝家,畢竟謝家的門生故吏滿天下,又通過姻親與諸多世家結好,同氣連枝,不是這么容易能扳倒的。就連荊州的桓家,這回也是全力對抗外敵,聽說,那桓沖還有意派軍隊入衛建康呢。”
劉裕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是來入衛的還是來奪權的呢?連我都看出來的事,相公大人一定也能看出吧。”
劉穆之微微一笑:“那是上層的事情了,寄奴,我們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爭取戰場上的勝利,只有做到這點了,才能上利國家,下利自己。”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我的大刀,已經迫不及待了!”
老虎營中夜論兵
兩個時辰之后,廣陵城外,老虎部隊大營。
這是一座威武的軍營,營地之中非常安靜,一些別的軍營中那種夜間置酒高歌,以劍擊盾的聲音,在這里是半點也聽不到,即使是巡邏的士兵,也是相見之時問一下口令,然后默默而過,營地之中最大的聲音,就是那些軍士們走動時身上甲片葉子相撞擊時的聲音了。
劉裕已經換掉了今天白天的那一身繕絲衣服,小心地包進了床頭的包裹里,在這個大通鋪上,足有五十人的一條長列,被子全部疊得整整齊齊,如同豆腐方塊一樣,盡管來了老虎部隊還沒幾天,但是這支遠比別的部隊更加嚴格的軍紀,已經讓很多人吃到了皮肉苦頭。
劉裕的目光落在了邊上的一個空鋪之上,輕輕地嘆了口氣:“可惜,要是阿壽在這里就好了。明明有空額,為什么不能讓他補上呢?”
坐在隔了一個位置的檀憑之勾了勾嘴角:“寄奴哥,你說咱們費了這么大的勁,吃了這么多苦,進了這老虎部隊,真的好嗎?本來說進來是可以當隊正,幢主這樣的軍官的,但是我們這一百來人,就直接給編了兩隊,你連隊正都沒當上,只是個隊副,這是不是劉將軍對你有意見,故意要這樣打壓你?”
劉裕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應該不至于,如果劉將軍有私心,直接就可以把阿壽弄進來當隊正了。誰叫我這次是最后一名呢,沒當小兵就不錯了。”
魏詠之的幾片兔唇翻了翻:“反正我就是有些不服氣,要不瓶子,你跟上面說說,把你現在當的這個隊正讓給寄奴哥好了,咱們大伙兒都服他。”"